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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贴文机器字数:4。5w2018/7/21首发於春满四合院我妈常说,人活着需要有些目标。

太多了不行,分散精力,没有也不行,你会活得毫无生气。

只有两三个目标的人是幸福的,这说明他的生活既有希望,又多姿多彩。

第一次听她这么说的时候,我问她,如果这人只有一个目标呢?我妈说,只有一个目标的人,过程坚定,结局迷茫。

这人一生没有其它念头,忙忙碌碌,只为了某一件事,是不是很坚定?但是,他把所有生命力都放进一件事里,他会为这件事倾尽全力,等到有一天,他的目标突然达成了,如果他在这时候没能及时找到新的方向,就会变得很迷茫。

当时我还是个愣头青,大学里念着法律,觉得世上所有事情都可以用某件准绳来衡量。

在这尺子之前,任何事都没有问题,过了这道标尺,抱歉,你涉嫌违反法律,官方会来制裁你。

后来毕了业,当上律师,整天与各种犯了事的,没犯事的,犯了事却声称没犯的,以及没犯多重的事却充黑社会屌得不行的人打交道,忙起来几个月都不和父母见上一面,他们曾跟我说过的话,在我记忆中也越来越模糊。

后来我的同事吴律师因老婆急病告假,把一件案子甩给了我。

不是个官司,只是件普通客人的委託。

他跟这活有段时间了,收集到的资料有满满一大纸袋,转交给我时,着重跟我强调说,别的资料都可以稍作应付,但其中有份录音,希望我认真去听。

我打开录音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钟,别的同事都已下班,我也习惯在这时稍稍加班整理资料,不为别的,只因为清静。就在这种清冷又安静的氛围里,我听到了当事人的声音,是位三十多岁的男子,声音中有点孤傲,但又似乎十分疲惫。他讲话的音调时高时低,有时就像这深夜中的树叶一般在风中低诉。我稍稍开大了点声音,以避免漏掉一些当事人低声轻语时的细节。

吴律师:

“我告诉过你,因为告假,过两天会有别的同事来接手你的案子。他也是位优秀的律师,学业有成经验丰富,你尽可以相信他。“当事人:

“好的,希望他能跟你一样。你是个好听众,如果不是你,我可能不会把这件事说得那么详细。”

吴律师:

“现在我可能要和这支录音笔一起,最后一次当你的听众了。为了方便同事瞭解案情,你能从最开始再详细的讲一遍吗?”

我的当事人叹了口气,接着,是打火机的声音。

然后是长久的沉默,就在我有些不太耐烦的时候,他的声音又响起了。

你知道,我叫叶待明,大学里念的贸易。

我出身还算不错,母亲是位教授,父亲从他年轻时起就在做生意,到千禧年的时候,已经发展成规模还算不错的贸易公司。

他一直希望我能子承父业,把我送进大学里学习如何做生意,其实我真正喜欢的是绘画。

不过那都没关系,在大学里,我认识了挺多漂亮女孩,过得也不算太乏味。

后来我到艺术学院里走了走,那里女孩虽然多,但气质上跟读贸易的不太一样。

学艺术的女孩多数都有点极端,我不是贬义,我是指她们的个性要么温婉到你不敢相信,要么热情到能把你融化,你知道我的意思就好。

相对来说,我更喜欢长久一些的情义,情义情义,要有情,又有义,这样才好玩。

当然我也没打算就和大学里认识的姑娘结婚,毕竟也只是玩玩而已。

听起来是不是有点矛盾?但我当时年轻,天不怕地不怕,家里的钱能满足我几乎所有要求,我反覆无常一些,又有什么关系呢?从学校毕业之后,我开始在父亲的公司里施展拳脚。当时我负责东南亚的鞋帽生意,你是不是以为我把鞋子卖给他们?错了!吴律师,你的打火机坏了吧,来,我给你点上。

别客气,都熟了。

错在哪你知道吗?人们常常以为世界上做鞋性价比最好的地方是中国,但是今非昔比啦,越南才是现在称得上质优价廉的地方。

我当时负责的单子,就是把鞋从他们手中买过来,再卖到中国和韩国,经常还能卖到欧洲去。

后来我还谈了个大单子,一个欧洲客人,买了我两年鞋子之后,跟我说,我卖过去的东西质量很稳定,他信得过我,所以让我做个代工。

你知道什么叫代工吗?他们把自己的牌子交给我,授权我来生产,我找越南人做好鞋子,缝上他的牌子,他再加钱,当成欧洲货,还是在亚洲卖。这可是个赚钱的生意啊吴律师,你以为欧洲人做生意就老实了吗?哈哈哈!不过有一点倒是要说清楚,他们虽然找代工,但是他们不敢做假。

你买到他们的鞋子,只要认真看,就能找到标籤上面印着一行小字,用英文写的,越南制造。

好像说远了,那真是一段挺有意思的时光呐……录音里沉默了会,接着是长长的吐出菸雾的声音。

那段时间我混得春风得意,私生活也就过得不太乾净了。

白天我是一表人才前途无量的公子,晚上呢,就是嫖赌吃喝四样俱全的浪荡货。

人们常说五样俱全,还要再加一样毒,不过毒这种东西,我是不会碰的,我虽然浪,但还不傻。

不过就吃喝嫖赌四样,也够我闹很久了。

在婊子圈里玩久了——对不起,可能用词有些不雅,不过我这人就是这样。

玩久了,认识的婊子也就越来越多。

后来遇到个叫小梅的,我也不知道那是她真名还是什么,这姑娘长得漂亮,一头长发披到肩膀两边,白净净的脖子,修长突出的锁骨,清清秀秀的脸蛋,直勾勾的眉毛,眼睛又大又灵动,我一看就特别喜欢。第一次见到她纯属偶然。

那天是公司里头的季度结算,财务那边统计下来,那个季度,我为公司赚来的钱,居然打败了销售部里头常年第一的销售冠军,比他还要多出个一百万。其实多出这点钱来,现在想想也没有多少,不过当时可算是我工作三年以来第一次拿到冠军。

公司里那帮人可能也是想拍我这个公子的马屁,就给我搞了个庆功宴,喝到半夜不算,还要去包个夜间继续后半场。

我在公司里一直以来还算老实,不过那天可能也是喝多了,再加上那时年轻,就想炫耀认识的那些婊子们,拿出手机拨了一堆号码,当着同事们的面,什么小珍,小爱,小甜甜,一个个的叫了过来。

刚开始同事们气氛还有些尴尬,不过我爸又不在场,几个女同事见气氛有异也找藉口逃了,剩下的都是男人,也就都玩开了。

那时包厢里,一群婊子各自坐到那些男同事的腿上,调笑和骚浪声此起彼伏,我后来都没见过那么热闹的场面。

玩了一会,我酒醒了一些,发现还有个年轻同事没人照顾,就说给他也招个婊子来陪着。

这年轻同事就百般推辞,表情非常不自然,看来是真的没有嫖过,我也就更加打定主意非要他在我眼前嫖了不可。

等我打了电话,忘了是打给哪个婊子了,她居然说那天不方便。

我面子上有些下不来台,她也听出来了,就叫了她一个姐妹,是我不认识的,叫小梅的,过来顶替。

后来我们就继续喝酒唱歌,还取笑那个年轻同事,说他怕不是个童子鸡。这时包厢里突然静下来,我一抬头,原来是个走错房间的良家少女。

她披着秀气的黑长发,双手在身前端庄的牵着,穿件白色的连衣裙,没有丝袜,光着脚蹬了双鞋跟不是很高的凉皮鞋,一双白净净的脚丫子,连娇小的脚趾头都能看见。

我就藉着酒劲,笑着问,姑娘,你走错间了吧,这里不是你这种好女孩来的地方哟。

然后大家就附会的跟着我一起大笑,本以为这样会让她脸红红的跑开,没想到她甜甜一笑,酥酥的对我说:我叫小梅,请问是哪位先生需要服务呢?当时我脑子里嗡的一声。

本来嫖得多了,见着婊子根本不会猴急,再加上喝了酒,本来屌都是软的。

但就那一下,她酥酥的说“哪位先生需要服务”那一下,我一下子就硬起来了。

坐我身上的婊子感觉到了,还装生气打了我一下,不过我没理他,犹豫了会,还是说:喏,看见那个童子鸡没,你去服侍他。

小梅就说,好的先生。

然后沖那年轻人甜甜一笑,挪着那双连衣裙下若隐若现的白腿,就朝他走过去了。

我当时心里咯噔一下,也说不清是为什么,就是看到小梅不再冲我笑了,把原来看着我的目光移开了,去看别人,还是那个童子鸡,我就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挠我的心一样。

她再冲他一笑,笑得还那么甜,还朝他那样纯情的走过去,我这心呐,就被什么东西紮着。

我当时是觉得可能酒喝多了,就喝了一大杯水清了清脑子,然后叫那童子鸡赶紧动手。

小梅那里已经站到他面前了,就算当时满屋子都是姿色还不错的婊子,她在那当中穿一身白,婷婷玉立的,我也不知道怎么比喻,就像很多写书的说的,像是一树雪中盛开的腊梅花——当时我满脑子里就是这句话。

然后那童子鸡可能是经不住满屋子的起鬨和嘲笑,就真的动手了。

他一伸手,童子鸡是真的飢渴呐,一伸手就揽住小梅的腿,然后往裙子里乱摸。

小梅可能没遇到过这样的,也不由得惊叫了声,大家也都起鬨叫好,唯独我没叫。

当时我那个酸啊,就看到同事的手摸进去,隔着裙子的轮廓,都能看到摸到屁股了。

然后那手又上下乱动,眼看着白色的底裤从她双腿间滑了下来。

小梅突然脚上一软,就坐到同事身上。

那年轻同事是真的被美色沖昏头了,也可能是受了太长时间的起鬨,又喝了酒壮胆,眼看小梅倒到他怀里,他又拿另一只手,伸到她胸口里面去摸。

一屋子人又是叫好,又是吹口哨,我实在是受不了了,就大声喊:住手!大家都呆住了。

我把身上的婊子推开,站起身,把婊子推给童子鸡,然后抓起小梅的手,扔下信用卡,头也不回的就出了包间。我没说话,她也不敢问,就伸着纤细的胳膊让我用力捏着,被我拽到停车场。

我打开门,把她塞进去,自己到驾驶座上坐好,发动车子。

小梅这才有点担心的,小心翼翼的问我:你喝酒了哦?我没理他,一踩油门就走,径直往家回。

我这辈子,都没有开过这么快的车,当时要是被警察拦下,那我肯定就完了,不过都没事。

走到半路,小梅小声的说,先生要是喝了酒,开慢点安全。

闭嘴!我生气的大喊。

当时我自己都被吓住了,不知道为什么会生气,为什么要喊她闭嘴。

现在我都懂了……不过那时,我也没细想,一心想快点回家。

小梅瞄了我一眼,慢慢不害怕了,哧哧笑了起来,用又甜又细的声音说:你在支帐篷哦。

录音里又沉默了会,吴律师问:

“叶先生,您是不是想休息一下?”

叶待明说:

“不用,我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但你也知道,本质上我还就是这么个货色,要不然,你也不会接到这种案子。”

他吐出口菸,接着说:

“是不是跟以前一样,无论什么细节,都可以跟你说?”

我注意到叶待明的措辞,他问的不是“是不是都要跟你说”,而是“是不是什么都“可以”跟你说”。

吴律师:

“当然。我是受你所请的律师,不是法官,你所说的不是呈堂证供,只是为了让我更好的提供法律服务。我自然也需要尽可能多的瞭解事件真相的细节,不管它是什么。只要你认为可以告诉我,哪怕仅仅只是想倾诉,都请尽管说出来。”

叶待明吸了口菸,开始嘿嘿嘿的笑。

这种笑声,我只从身陷牢笼的罪犯口中听到过,心中一冷,不由得竖起了汗毛。

只听叶待明说:

“说出来也好。”

我把小梅带回家,其它什么话也没说,关上门,就把她拉进卧室,推到床上。

小梅知道要做生意了,立即表现出了那股职业的骚劲,不过她的骚浪劲和那些婊子不一样,没那么俗气,是另一种感觉的,好像在挠你痒痒一样,你知道吗?哈,好像说得小梅不是个婊子一样。

别误会,小梅也是个婊子。

她就开始冲我笑,特别甜的那种。我盯着她的脸,看她的眼睛弯弯的勾起来,眼睛里的水光亮盈盈的闪,把我的魂都快勾没了。

我第一次嫖婊子还结吻,我亲她的眼睛,鼻子,然后亲她的脸。

她就咯咯的笑,我再亲她的嘴,还跟她舌吻,她也没抗拒,就回吻我。

我一边亲,一边扒她衣服,很快一对圆滚滚的奶子就露了出来,我伸手去捏,弹弹的,特别软。

当时就有一股淡香,不是婊子们常用的那种浓烈香水,是淡淡的好像茉莉花一样,沁到我鼻子里。我从她嘴上移开,亲她下巴,白嫩嫩的脖子,然后一头埋到她软软的胸脯里。茉莉花的香气一下子变浓了,没有不舒服,是特别爽的感觉。十多年了,过去十多年,当时那感觉我现在还记得非常清楚。

然后我就去脱她的内裤,手一摸上去,是光的,只有温热的水,滑滑的。

我这才想起来,她的内裤早在之前就被童子鸡扒掉了。

当时我已经很硬了,一想到这层,屌就更硬得跟铁棒似的,马上分开她腿,往里插。

小梅嗯呀呀的说,老公……戴套子呀……你说她厉害不厉害,她一下子就看透我的兴奋点,不叫我先生了,改口叫老公。

我听到这声,只觉得屌头一跳,差点就要射出来。

我说:闭嘴,我要干你就干你,你可以给别人摸,不能给我直接干吗?小梅就开始骚浪的轻笑,说,老公,用力呀,别输给那个童子鸡。自从小梅进了包间,我照顾同事面子,就没再提过童子鸡的事,但小梅还是看穿了。

我当时也没想这些,就只顾用力冲刺,看她在床上被我撞得左右直晃,漂亮的脸蛋红扑扑的,眼睛眯得像要挤出亮晶晶的水来。

尤其是她一头黑发铺在枕头上,好像散开的幕布,我当时一激灵,好像新的人生被揭开大幕了。

我就像要投没到这黑发铺成的大海里。我用力把脸凑过去,仔细闻那些好闻的香气,身体紧紧压在她身上,那对弹弹的乳房,在我胸前轻轻晃来晃去。

我说不出话来,只有轻声哼哼着,用力插她,一下下的,感觉她在温柔的,轻轻的包裹住我,那种感觉,既充实,又舒服。

说起来好像很久,其实当时我特别兴奋,根本没坚持住。

也就几十下,不到十分钟就缴枪了。

然后我就抱起她去浴室洗。

小梅表现得很高兴的样子,一直叫我老公,也服侍我洗澡。

她没有再用婊子的手法,没什么按摩啊泰浴啊之类的东西,就跟良家照顾丈夫一样,简单的帮我洗了。

我拿出浴巾,她就乖巧的接过去,帮我擦乾,再擦她自己。

整个过程我俩就非常默契,好像在一起生活过很多年一样,让我觉得特别放松。

所以我就拉着她,跟她睡一张床,盖一个被子。

当时都凌晨了,我折腾这半天,再抱着小梅温暖的身体,一闭眼就睡着了。

第二天醒过来,怀里已经空了。

突然听到厨房有声音,我想起招了嫖,怕被偷拿东西,就赶紧起来,一眼就看到小梅把煎蛋放到桌子上。

她就穿着那套白色连衣裙,站到朝阳的光辉里面,甜甜的冲我一笑,说:老公,吃饭吧。

我吸了口气,过了一晚上,酒早就醒了。

我什么也没说,回卧室找到钱包,摸出几张大钞来,回厨房递给她。

小梅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她本来还在做汤,见到我递钱,就放下勺子,接过钱,说:谢谢先生。

然后她走到客厅,我没送她,就听她说,汤可以喝了,先生。

然后她就打开门走了。

录音里又是一阵安静。我默默的等着,拿起叶待明的资料。

他正如我猜测的那样刚刚三十岁出头,照片上的他,眉宇间还留有年轻人特有的那股坚毅的英气。

我看着他的眼,点上一支菸,听到录音里传来打火机的声音。

我告诫自己,婊子无情。

她们的所有情,都是演出来给恩客看的,就为了钱。跟婊子谈感情,被扒多少层皮都不知道。

然后我就强迫自己冷静,开始吃蛋喝汤。

一边喝,一边打冷颤,我不知道为什么害怕——现在明白——但是当时不知道在害怕什么,我当时甚至还想,是不是无套的关系,不知道她有没有病,得去做个体检。就在我心烦意乱的时候,我爸给我打电话,一接起来,他就劈头痛骂。原来是那天晚上我做得太出格了。

好好的庆功宴,被我酒后一手主导,闹成了嫖妓大会,而且所有的婊子,都是我当着同事的面,打电话一个个召来的。

这还不算,我还当场抢走了原本分配给同事的女人,带她回家了!要知道那是给老闆的独生子庆功的宴会。

全公司除了我父亲本人,公司主要成员,从上到下,全部到齐,然后看我演了这么出闹剧。

虽然当时大家都喝得有点多,而且很多男同事也跟着起鬨了,但毕竟主要都是我做出来的。

闹出这么大的丑事,父亲就开始调查我。

这一查不得了,我不仅嫖,还赌。

父亲骂我,母亲这个教授也放不下脸来,陪在一边劝导我要洗心革面。

父亲说,我这是自毁前程,愚蠢至极。他一边骂我,还一边骂他自己,说当时就不该拔苗助长,给我那样的职位和薪水。

然后我就被降了职,年薪也被砍掉,和普通员工一样拿微薄的月薪。

我那段时候过得灰头土脸,在很多同事面前抬不起头来。

我当时心里想,只要再做成两个大单子,以我公子身份,官复原职还不是手到擒来。

想是这么想,心里总归还是不痛快的。

人一没钱,以前的朋友就露出真面目,再也没人跟我一起赌了,我也就顺着这个势头,戒掉了赌瘾。父亲知道后,对我的调查也就慢慢放松。

他们二老觉得,我这样一个大好青年,之所以会一时犯错,是因为缺个女人在身边照料我,帮我收心。

若婷就是这样出现在我面前的。

她长得很漂亮,是我们一个重要供应商的女儿,在她的公司里做质量控制。

现在想想,我爸爸真是用心良苦,因为当时那批货特别重要,父亲把我叫过去,跟我说,这次交易绝对不允许有失,他没有别的人可以完全的信任,只有交给我办。他特别嘱咐我说,一定要盯紧供方管理质控的那个若婷,要确保货物质量万无一失。

我就照办了。

你可能会觉得,我这样的浪荡公子,办不成大事。

但你别忘了,我之前也说,只有晚上,下了班,我才是个下流的货色,但在工作时间里,我一向认真负责。

我爸安排了这么一出,可能也正是看明白了这问题,才想办法让若婷,把工作以外的我,也改造改造,让我老实点。我从货物在供方工厂里生产的时候就开始盯着了。

我去他们厂里,从他们的原料进厂开始,真的就是紧紧盯住若婷,看她怎么监控这批原料的质量。

我在他们厂子边上租了个单间,每天早晨八点准时进厂,和他们的工人一样上班下班。

整整三个月,我要么守在生产线边上,要么就在质控部门监督若婷工作。

时间久了,我对她也生出敬意来。

若婷和别的女生真的完全不一样,她没有丝毫的拿女生的身份,来降低对自己的标准。

她就是那种……我标榜自己工作认真吧,但我不及她的一成。

她每天都会抽调手下质控员的工作记录,检查他们有没有按照要求的去进行工作。

我偶尔会发现有的员工偷懒,还伪造了工作记录以应付检查,这是他们工厂的事,与我的货物无关我就懒得去管,但最后发现,若婷就能把这些事给查出来。

你不知道我有多佩服这一点,如果是我,绝对查不出来。

我惹事归惹事,该反思的时候,还是会动脑子想的。

当时我就明白了,父亲说对我拔苗助长了,是真的如此。

我在公司的升职过程太过顺利,没有干过最基础的工作,很多事情交给我管了,我也不一定管得好。

当时我就是这么想的,我以为猜透了父亲的用心,他是想告诉我这一点。后来才知道,父亲要告诉我的是另一件事,那就是,我该娶个老婆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不算晚,也就是顺利交货之后的第二天。

那天我父亲设了个小型宴会,把我叫去参加了,在场的还有供方的厂长,以及他那个管质控的女儿。

我父亲说,待明,你去那三个月,把工作完成了,为父要谢谢你。

不过有件事要问,你在那学到了什么?我说,以前我做事太粗糙,对基层很多事情瞭解不全面,以后要脚踏实地。

这不是场面话,是发自肺腑的。

父亲很高兴,就说,你是从谁那里学到的,现在就向谁敬酒吧。

我依他的话,向若婷敬酒。

我们是不同公司的,但这三个月来每天都在一起工作,已经熟悉得像是同事,或者说更像是朋友了。

她没有女孩的羞涩,大大方方的举杯,跟我相碰。

那一瞬间,我看到她的眼睛,没有那种平时在厂里公事公办的态度,眼神里满是温柔和欣赏。那是一种年轻人和年轻人之间的欣赏,是种门当户对时,两个青年男女互相激励的光怀。

我突然这么说可能让你有点意外,其实这个总结,是我想了很多晚上才想明白的,因为这样可以完美的解释我当时心动的原因。

我心里砰砰跳着,跟她说,谢谢你,以前我自视过高,现在才知道,有些事和才华没关系,我从你这里学到了,踏实做事,必有回报。

若婷平时都是处变不惊的,但我说完这番话,她却脸红了。

她父亲赶紧替她圆场,说,若婷也有很多地方要向待明学习,看待明年纪轻轻就名校毕业,不仅一表人才,还在公司里独当一面,业绩惊人。

这种话我平时是听得腻的,尤其是供方这样说,我以前会巴不得他们赶紧闭嘴好谈些我不知道的事。

但这次不一样,在若婷面前,听她父亲这样介绍我,我心里说不出的高兴畅快,还期望他能再多说一些。

若婷听了这些,就又自斟了酒,向我举起,说也要敬我一杯。

我开心极了,赶紧答应。

这时父亲大有深意的说,若婷也不简单啊,她看起来波澜不惊,其实深藏不露。

若婷也是名校毕业,还从小接受艺术浸润,才华横溢。

她最近一年以来,所经手管理的货物质量,出问题的比率是……父亲有些表演成分的问对方:是多少?若婷的父亲表现得很谦虚的说:是零,从未出过差错。若婷听了忍不住笑,说,你们两位,差不多可以了,再说下去,我可就要笑场了。

我听了她这明显说给我听的话,才明白,两位老人是合夥演出戏给我看,而若婷呢,她不忍见我蒙在鼓里,就得体的提醒了我。

当时我才明白,双方父母是想撮合我们,看若婷的意思,她似乎也已芳心暗许。想明白了这一层,我心里一下子变得开朗舒畅,似乎其它什么也不用在意了。

当时我就想,以前,我只觉得若婷漂亮,有才能,但现在才知道,在她真实的内在面前,谈外表,只是对她的污辱。

那场酒宴,我们尽兴而散。

我猜透了这层意思,也就不再遮掩自己的内心,提出要带若婷再出去散步,二老当然是高兴的同意了。

那天晚上是我和若婷正式开始以情侣身份交往的日子。

后来的头两个月,我们都有些害羞,还只藉着工作上的往来在大家面前接触。时间久了,几乎所有人都看出了我们的关系,我们的交往也就放到了明面上,不管工不工作,都要找机会腻在一起,那段时候,真是甜蜜的恋爱时光。

叶待明叹了口气,沉默些许,似乎是在休息。

后来不久,我们就在双方父母的催促下结婚了。

说是催促,其实我们心里也已经觉得非对方莫属了。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和她是婚礼之后才同床的,看看看,你不信吧,你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你。

我们确实是婚后才同床的,因为我当时觉得,我是真的爱她,尊重她的所有意愿。

当然了,面对这样的美人,要我憋到婚后,这也是一种极大的考验呐。

婚礼一结束,送入洞房,我就开始猴急了。

若婷还笑话我,说我平时好像翩翩君子,怎么结完婚交了货,就露出本来面目了。

我一边笑,一边脱她的礼服,那是一套西式白色婚纱,露出肩膀,半包胸部,然后在腰上收紧,往下是长长的裙子。

她当时还戴着头纱,被我推到床上时,半透明的纱布盖在她脸上,透过光,我看到她有一点羞涩,还有些期待。

我稍稍克制了心情,觉得应该温柔对待我们的新婚之夜。

於是我慢慢掀开她的头纱,看她涂了唇膏的嘴唇,粉粉的,特别娇美动人。

她冲我轻轻的笑,第一次喊我老公。

我慢慢吻她,手上轻抚她的肩膀,然后往下褪她胸前的衣服。

这段细节我一直记得,当时我心跳很快,当手上把她衣服褪下去的时候,我就忍不住停止亲吻,抬头仔细看她的身体。美艳啊……真是美艳啊……当时我心里这样想着。

我想再把她的整个婚纱都脱下来,但那条细细的拉链却突然拉不动了。

於是我直起身,从她双腿开始,把纱裙掀起来。

若婷那天穿着白色的丝袜,裹着一双修长的小腿,再把裙子往上掀,可爱的膝盖和线条饱满的大腿就都出来了。

白丝袜在大腿根上划出一道横,上面还有白纱吊带,将丝袜边上拉起来。

白纱带轻轻的勒进她大腿根边上的肉里,拉着条弧线,再往上是薄纱的内裤……那天晚上,我一直做,一直做。

你可能觉得很好笑吧,嫖过一堆婊子了,我还能在婚礼当晚兴奋成那样。

这不一样,你知道吗,那是我的妻子,我老婆。

她是不是第一次,我不知道,我也不管,我就知道,她是真心爱着我的。

我可以深切的感受到她抱着我时手臂的力气,当我进入她时,她抽搐着夹紧我的那种律动感,那是爱情,我那是第一次在床上感觉到女人对我的爱情。

结了婚以后,我慢慢变得像是个好玩意了,做事也开始变得稳重。

父亲对我也很满意,恢复了我的职位。

我一早憋着劲呢,就想在事业上再次证明自己。

当时国际市场上形势非常好,我也乘了这把东风,接连做成大单,在公司里担任的职位也越来越高。

我父亲特别喜欢,就算是几乎放开了手,把公司交给我,带着母亲环球旅游去了。

这边是越来越好了,但若婷父亲那边却出了事。

若婷嫁给我之后,我就让她辞了工作,专心待在家里。她父亲就从外面挖了个人回来接替她的位置,但挖回来的人,总不如自己女儿那么贴心。

她父亲吧,对那个人也就有些不太放心,总是处处提防,怕他反水。

这些事,我都能理解,毕竟现在人心难测,市场竞争又这么激烈,对吧。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自己挖回来的人,你凭什么要这样呢?我也劝过他,但他不听,后来终於出事了。

这个新任的质控部经理,受不了我那老丈人的对待,再加上竞争工厂挖他,他干了一年,就跳槽了。

这一跳不要紧,还带走了好几个骨干员工,我丈人那厂子的质控管理,一下子就垮了。

其实我这边是最早感觉到他出问题的,只是碍於若婷这层面子,不好退货,只有提醒丈人,让他小心。

但高级人才的真空是一时难以填补的,我这边可以顶着,别的客人可不行啊。

刚开始别人只是小规模的退货,后来就是整批整批的往回退,有时候连钱都收不到。

若婷着急了,跟我商量说想要回去帮帮父亲,但这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他那边的产品信誉真的是毁於一旦啊……我是亲眼看着的,真的是让人心惊肉跳,就一个月的功夫,订单全部告吹了。

若婷回去也没有用,信誉没了,你想重头做起,也来不及。

更何况那么多竞争对手盯着你的肥肉呢,就跟狼群一样,你这头羊一倒下,不管你是不是还活着,能不能抢救,呼啦一下围上来,瞬间就把你分吃了。

若婷的压力越来越大,我开始还能劝劝她,时间长了,看到她满脸疲惫的样子,我也被传染了。

小声的争吵是那之后一个月的事情,但还是开了个头,之后就是没完没了的吵架了。

她有时会求我帮忙多下一些单子去救人,我也只能告诉她,我拿到的订单也很有限,全凭我去救只是杯水车薪。

每到这时候,她就只好一个人背过去哭,我也就只能无奈的去劝她看开一些。

时间一长,我也就厌倦了。

这时候你看出我是个什么玩意了吧,我烦了,不想管那边的事了。

这边单子一断,她那工厂本来就靠我吊着一口气,一下子就没了,倒闭了,发不出工钱,工人告到法院,只有把机器和厂房全部抵押出去才算平息。

这时候还能说什么,若婷就算知道这不完全是我的错,心里生气也是有的。

她开始和我冷战,我这脾气也上来了,毫不客气的就冷落她。

一来二去,多少有点裂痕。

后来有一天,我早上起来,发现床头是空的。

於是我就起床洗漱,一边刷牙,一边就听到厨房里传来声音。

当时我心里一动,是若婷在那呢,她嫁给我之后就一直默默照顾我,后来因为丈人那边的事,才离开了一小会,我怎么就能这样不包容她的那点不顺心呢?这样想着,我心里就愧疚起来了。

於是我赶紧洗完脸,去到厨房,若婷果然在那里,她穿着件白色的睡袍,在清晨的阳光里头,一只手拿着勺子,另一只手正盛着煎蛋。

她看到我,转过身来对我一笑,说:老公,吃饭吧。

录音里又沉默了。

过了许久,叶待明的声音才再度响起。

我心里咯噔一下,好像站不稳了,往后退了两步。

又是一阵沉默。

若婷跑上来扶住我,问,老公,你怎么了?我虚弱的说,没事,没事。

沉默。

若婷说:老公,快坐下,你没事吧?有什么事我们慢慢说。以前我们都太急躁了,我想过了,我们其实可以缓和下来,慢慢来。

我们真的没必要争吵的,如果以前发生过什么,我先道歉。

我缓了半天,才轻声说,对不起,应该道歉的人是我。

若婷很开心,以为成功修复了裂痕。

但事实上……真正的裂痕才刚刚开始,或者说,才刚刚被我发现。那天以后,我不再和若婷吵架,我们真的开始温和的过日子。

她父亲那边虽然已经破产,但多少还有积蓄,也够他们养老无忧了。

若婷可能是以此作为安慰,心情渐渐开朗起来,但我的心里,却是一天比一天複杂。半个月后,我终於藉着独处的机会,拨通了那个号码。电话一接通,我的心就不停的跳,但那边的声音我很陌生,是个女人,但不是我认识的。

我知道婊子圈会经常更换号码,但我当时特别失望,就像掉进了冰窖里头。对方不知道我想要什么,就很客气问了句,喂,您有什么事吗?我没好气的说,装什么正经,婊子!本来想激怒对方,好重重的挨一顿骂,也好断了这个念头,从此踏踏实实的和若婷过日子。

但老天不肯放过我,对方没有生气,只是沉默了会,就试探的问:您在哪里,需要我什么时候到?那个女人化着妆,踏进我刚刚开好的酒店房间时,我心里就生出了一股厌恶。

但以前风流放荡的血液还在,这婊子一脱衣服,露出胸前两团白肉,我就变得像第一次嫖那样急不可待。

我扑到她身上,把她的裙子和底裤全部除掉,然后让她帮我戴好套套,一下子捅了进去。

这婊子就开始嗯嗯呀呀的假叫,我当然知道,但也挺享受的,就让她在我耳朵边表演。

我一边插,一边用力捏她的奶子,拽她的奶头。她扭着身子,随我欺负,就算疼极了,也只是忍不住皱眉低声叫一声,也不敢反抗。

我心里头烦极了,有时候想若婷,有时候想小梅,一想到打电话召来的是她,就极端的不满意,於是就就越来越重的欺负她,扇她的脸。

她就娇声娇气的说:先生,您这样得多付费呀。

我说,老子有得是钱搞你,你给我受着。

她就笑了,眼泪一下子从她眼角涌出来,花了眼妆。她赶紧抬手擦乾净,又笑着说:先生,那您尽情糟蹋我吧!她当时就那样挺着奶子,脸上还挂着我扇的巴掌印,眼泪已经流到手印边上,又被擦了,张着腿,穴口还套着我的屌。

我一下子就软下去了,没有射出来,直接就软了。

我不痛快,起来站到床尾,大声的咒骂她,说她是个下贱的婊子,甚至连婊子的活都干不好,不能让客人满意,连婊子都不如。

她就笑着爬起来,翘着屁股跟条母狗一样,爬到我面前,晃了晃奶子说:别生气了嘛,我帮您再吹起来。

我一脚踢到她肩膀上,她甩着奶子和屁股,一身白花花的肉在床上滚,被我踢得从床尾一直滚回到床头。我叹了口气,问她:你知道小梅在哪吗?她低着头,抹了抹眼睛:我不认识小梅……先生……您有什么要求可以说,但不要问我不知道的事……我……我赶紧掏出一大把钱,扔给她。

她见着钱,也就不再哭了,到现在我都不知道,她当时是真的在哭,还是在演戏。

她说,谢谢你,先生。

我说,赶紧滚。后来我又召过很多,现在还记得其中的一个。

你不烦吧吴律师?我记得的那个,长得还挺清秀,也是水灵灵的,眼睛笑起来和她一样勾人。

我特别满意她,见着人之后,特地退了原来的酒店,开车带她到高级酒店里,开了间房。

我让她洗澡,到床上等我,然后我自己也洗了澡。

她特别乖巧,就和她一样。

我光着身子跑到床边,掀开被子。

真的是和她很像啊,也是那样甜甜的笑,勾着手跟我说,来呀。

我趴上去,亲她的眼睛,鼻子,嘴巴,和那次一样。

她也回吻我,轻轻的摸我头发。

我硬得忍不住,就插进去开始做事,一边做,一边亲她,然后从她脖子开始,亲到胸前。

一股香水味沁到鼻子里,不是那种茉莉花香,连清雅都算不上,是那种很浓烈很低俗的香气。

我又一下子就软了,没有射,跟那次一样,直接软了。

她问我怎么了,我这次没有骂人,更没有打她,只是默默掏钱,扔给她。

她说,先生,我其实可以给您做完全套服务的,只要吹一下就能起来了。

我说,你知道小梅在哪吗?她愣了愣,说,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我就让她走了。

她临走前,又小声说:先生,您知道的吧,我们的名字都是假的,她可能都已经……换名字了。

我心烦意乱的回到家,就看见若婷红着眼睛坐在客厅里等我。

刚想问她怎么了,就看见她面前摆着些急速沖洗的那种小照片,上面是我开着车子,副驾驶座上坐着刚刚那个女人。

我心里慌乱,但嘴上还是气愤的说,你调查我。

若婷没有争辩,她的语气令人惊讶的温和。

她说,断了吧,别再去了……你过去的事我都知道,后来你不是变好了,变得有担当了吗?现在你只是因为和我吵过架,心里不舒服。

你其实是个好人,别再这样了……我们好好过日子吧……我叹了口气,把照片收拾起来,一把火全烧了。

那天之后,我开始不举,不管若婷怎么努力,我都硬不起来。

有一回,她乘我不在家,自己穿起结婚那天的婚纱。

等到我回来了,站在门口,把纱裙轻轻一提,像公主那样,俏生生的说,欢迎老公回家。

我知道她是想再为我努力一次,於是就配合她。

我将她公主抱起,走进卧室,也像一位温柔的绅士,慢慢脱她的纱裙。

若婷小声说,记得吗,就像那天一样。

是的,就像新婚之夜一样。

我好像来了点情绪,掀起她的纱裙,还是记忆中的那样,漂亮的白丝袜,裹着修长的美腿,上面是吊带纱,嵌进美肉里。再往上是薄薄的白纱内裤,我轻轻把裤底拨开,里面还是那样粉红色的嫩肉。

但始终,我都没能再硬起来。

她装作若无其事,还是每周都会找机会鼓励我再试一次,每次我徒劳的揉着软趴趴的屌棍时,都只好笑着解嘲说:至少你不用再担心我去嫖了。

有一次我这样说,若婷就皱起眉来,很认真的告诉我:待明,你不要再这样自嘲了。

调查你可能是我不对,但是……我不是担心你不忠或者怎样,我信任你对我的感情是真实的,只是你别再放任自己了。

她又说,她相信这一切只是我的心理障碍,只要想通了,明白了父母将一个大好公司交给我的嘱託,明白了为人夫的责任,自然就会好的。

她说,她会等着这一天。

她虽然这样劝我,但我这心情怎么好得起来呢?工作状态一天比一天差,接连丢了好几个大单。

我们贸易公司就是这样,没有实体的,全靠订单带来的现金流支撑。

一旦订单要断,糟糕的事情就会发生。

我知道大事不妙,就开始找各种渠道,甚至去尝试鞋帽以外的领域。

这时候有位朋友出现了,他其实以前就和我有过生意上的往来,但是因为产品领域不同,互相也不是特别熟悉。

后来我亲自打电话给他,问他有没有生意可以介绍,那时候我是真的慌了,真是想方设法也要把公司维持下去。

当时我想着,只要有笔大单子渡过难关,事情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那朋友叫吴立雄,说起来还是你本家。

他跟我说,是可以介绍些单子给我,因为他那边生意太多,以致资金不够进货,有些拿不到货的客人还想找他算帐。

你看看这事,有的人快要饿死,但有人,却快要撑死。

录音停了停,似是在吸菸。

我翻着手里的资料,找出吴立雄的资料页。

照片上的他看起来与叶待明年龄相当,剪一头短发,眉宇之间满是诚恳,标准的中间商相貌。

叶待明呼了口气,继续说下去。

我请他吃饭,承诺会帮他把那些客人搞定,一定把货供上。

吴立雄还开玩笑跟我说,商业奇才叶待明,现在要跑到我的产品领域,跟我抢饭碗了。

我赶紧陪笑说,哪敢,您能从手指缝里漏点饭给我吃,我就感激不尽了。

他就真的介绍了个客人给我,在德国,不过要由我自己去谈。

我们通过电话和邮件进行了联系,原来这个客人在他那边只下过二十多吨锰矿的货物,可见真的只是个小客户了。

锰矿,吴律师,您知道吗?当时我也不懂,不过为了把公司运营起来,什么新知识都要赶紧学起来啊。

这东西和鞋子不同,不能从越南搞,印尼那边才是最便宜的。

我花了一周时间去学习,你可能觉得时间不长,但这一周我每天只睡四个小时,几乎是不眠不休,通宵达旦的学习相关知识。后来终於有了点专业水准,敢上商场了,我就又找到那个客人,跟他报了个价。你要知道,印尼那边的货源是极便宜的,不需要从我们这边走,货船在那边港口装了货,直接拉给客人交货就行了。

你可能会奇怪,客人为什么要从我这边经手一道,不直接从那边买呢?其实原因和鞋子是一样的。

为什么你不直接买越南的牌子,而要买越南生产的欧洲牌子呢?因为有个信誉良好的中间商在那里,帮你扛住质控与交货之间可能的问题。你买欧洲牌子,就算是越南产的,质控与把关,是欧洲人在盯着我,然后由我来盯着越南人。

这下你懂了吧?锰矿也一样,是客人在盯着我,然后我去盯着印尼人。

吴立雄知道我把单子谈成了,特地请我吃了顿饭。

我想表达感激,他摆摆手说,用不着客气。

他还说,锰矿生意是做不完的,他们公司的体量太小,根本吃不完全部订单,以后可以和我形成同盟,希望我不要忘记这次的同舟之谊,以后如果他们拿到大订单资金上有点问题,还希望我们能伸手相帮。

不管这是不是场面话,反正按照当时的形势,我肯定是要点头答应的。

不过点点头而已嘛,又不是签合同,有什么不敢答应的呢?说了些肝胆相照的话,吴立雄又提醒我,说印尼那边发货不像越南人那么老实,叫我一定要找可靠的监货单位,在那边盯紧点。吴律师,监货单位,就是如果你不方便远涉重洋到别国监督他们生产和发货,你尽可以花钱,找信誉良好的公司来代劳。

他们就有专门做这行的,在他们工作过程当中,你想在线视频,又或者想看书面报告,他们都能满足你。

其实当时我拿到的单子不过十八吨货,实在是小得不起眼了。

但对我来说,这可能是打开新市场的契机,再怎样辛苦,也要亲自过去监督才肯放心。

我辞别了若婷,带上翻译,就跑到印尼去了。

我在那边亲眼查看了生产工厂,又找到当地的监货单位,和他们吃饭,请他们泡澡……那都是些碎事,不用多说。时间一长,和他们就混熟了,第一批货也顺利发货。

不多久,我就收到了客人打过来的货款。

德国人还说,因为我价格最低,他们要后续再来两百吨的单子。

这对我们公司当时的境遇,无疑是天降甘露了。

我回到国内,受到同仁们的热烈欢迎。

兴奋笼罩着我们,因为我们似乎已经闯出了一条新的道路。

第二份合同也顺利发货了,我这次没有亲自过去,毕竟印尼那边的所有情况都摸熟了,我只派了个业务员过去监督情况。然后就是第三批合同。

我之前从来没有想像过,这原本看上去是小客户的,居然会发过来足足两千吨的订单。

两千吨啊!光是进货,就足以把我们当时资金投进去一大半,可想而知这单子的体量有多大。

后来我想了想,当时正是锰矿的热销季节,各地供不应求,那些中间商们不怕没单子赚,报价自然就水涨船高。

我们公司不同,我们是在求生,而且是刚刚介入这块领域,对行情还不够熟悉,所报价格是极低的。

客人试了两单,认为我们的供货质量控制得不错,当然就会放大单给我们。

而且客人那边也有算盘,他们知道我方报价远低於行情,怕我们熟悉行情之后涨价,所以才一次下了这么大的订单。

接到单子,我就知道公司活了。

因为时差,我收到单子的时间是在晚上,当时连夜召集了所有骨干开会,要求绝对不可以把消息泄露出去,要悄无声息的把货物发掉,拿到货款,让新业务稳步走上正轨,我们公司的存亡就彻底不是问题。稳妥起见,还是派了之前那个业务员去印尼监督。

事情果然进展得很顺利,两千吨货,整整一百个柜皮,一吨不少的发了出去。

在这之前,我们为了确保资金安全,还要求德国人通过信用证付款。

吴律师,您知道吧?在跨国交易的时候,有时候你担心地球另一端的客人拿了货不付钱,客人也担心地球这边的你拿了钱不给货,怎么办呢?所以就有银行在中间担保,客人先把钱付给银行,银行拿到钱,就通知供方发货。

等货物依照合同的要求正常送到了,银行作为中间担保人,就放钱给供方,大家都有安全感。

你看,供货那边有专业的监货公司,还有我们的员工盯着,收货那边呢,有银行担保付款,一切万无一失。

我们就这样把货发掉了。

算着日子,那一百个柜皮,顺着货船,也该漂到德国了,我们就日夜盼着德国人跟银行确认收货。

可到了那天,我们盼到的不是确认信,而是一封怒气冲冲的质问函。

到货的一百个柜皮,有九十个柜皮里面不是锰矿,而是沙子。

我这脑袋里轰的一下,血马上就涌起来了。

当时我第一反应是德国人讹我们,想吞了货不付款。

我马上亲自带了团队到德国验货,下了飞机,直奔港口。

德国人发现货有问题,就没有提走,那一百个柜皮就在港口里堆着呢。

我带人过去一看,当时发货的封条就挂在柜皮门上,打开的柜子里,是一大袋一大袋的沙子。

我抗议说,封条已经打开了,你们怎么证明没有对货作过手脚?德国人不慌不忙,拿出笔电来,在我面前播放当时打开柜门的视频。是我们的封条,连封号都拍得清清楚楚,一个数字不差。

打开封条,开柜门,拉出袋子,打开,里面是沙子。

一个柜皮是这样,两个也是这样,三个,四个,五个……当看到第二十个的时候,我无力的摆了摆手,低声说,不用了,我知道了。

没有停歇,我马上又坐飞机,飞到印尼。

那边的监货公司耸肩说,我们都做到满分了,他们也拿出笔电,给我播放。

一个柜皮,我们的员工和监货公司的人一起打开袋子,看了是锰矿,就放行入柜,然后给柜门封上封条。两个柜皮,三个,四个,一直封了十个。

到第十一个的时候,天要下雨了,锰矿经不起雨淋,只能加快进度。

我们的员工非常着急,大声催促装货工人,离开进柜现场,到起货那边去监督进度。

於是,一个个袋子直接运进柜皮,员工再赶回来一个个封条封上,后面九十个柜皮,全部如此。

我知道完了。

之后的抗议与起诉全部於事无补,我充分见识到了当地官僚的嘴脸,只有败回国内。

德国客人那边凭着信用证付钱这一条,认为我们没有履行合同,不给银行确认,银行自然也就不可能给我付钱。进货的钱已经付出去了,发货的回款却收不回来,公司运营状态雪上加霜,原本已经接到的另几个订单,也都全部告吹。

我再一次见识到了信誉倒塌的威力,只不过这一次,是发生在自己身上。

以前我老丈人的工厂出问题的时候,我还能帮他缓一小会,但这次,没有人帮我了。

父亲打拚几十年创办的公司,一夜之间就没了。

我是跪在机场出口把父亲接回来的。

母亲赶两步把我扶起来,不停的安慰。

父亲叹了口气,说,脚踏实地,忘了这四个字了吧?你太着急,被人找着机会坑了。

我的精神状态已经不足以开车回去,父亲坐在驾驶座上,母亲副驾,我坐在后座。

这么说,是因为这场景深深的印在了我的脑子里,这么久了,一直不敢忘记。

父亲一边开车,一边问,若婷呢?我说,在家等我们回去。

父亲就叹气,母亲止住他说,别摆个臭脸了,待明也没有做错什么,他是被人害了。

父亲说,讲什么都晚了,吸取教训,东山再……他话没说完,我本来低着头在听着,就觉得身体突然被掀了起来……录音又沉默了。

吴律师说:

“叶先生,您如果不想回忆这一段,可以稍稍跳过一些。不过没关系,只要您想倾诉,我都会听。”

叶待明说:

“那我就跳过这段吧。”

后来若婷一直守在我病床前,我看着她时,她就冲我微笑,说养几个月就会好的。

但我有一次闭上眼睛,本来睡着了,不知为什么突然醒过来,发现她在抹眼泪。我说,若婷,没事的,骨折而已,几个月就会好了。

后来我才知道,两位老人都没了。

医生全力抢救了,内出血过多,输进去多少血都没用,血压一直往下掉,当晚没的。

我的情况其实也不算太好,肋骨刺进肺里,发生肺部感染,只不过若婷一直瞒着我,几乎花光了家里剩下的积蓄,才算把我救了回来。

在医院里昏昏沉沉的睡着,我脑子里一直回放父亲走之前讲的话。

那些话对我来说就相当於遗训了,他说,吸取教训,东山再起。

但我又常常想,怎么东山再起呢?我连本钱都输光了。

身体养好之后,若婷娘家叫我过去吃饭。

一开始我以为他们是想安慰我,直到丈母娘把若婷支开,然后私下里把一张银行卡塞到我手里,我才知道,二老是要拿自己的养老钱,给我当东山再起的本钱。我当然不敢要了,但言辞之间,我突然弄明白了他们的真正用意。

若婷从小就生活在衣食无忧的家庭环境里,他们原来开办的工厂,提供了源源不断的金钱来源。

后来工厂虽然倒闭,但她也已经嫁到我家里来,一样是锦衣玉食享用不绝。如果我不能东山再起,就意味着她生活质量的急剧下降。

虽然若婷从未跟我说过,她本人或许也没有这样的担忧,但最心疼她的,毕竟是她的亲生父母。

哪怕把养老钱作为赌注交给我,也希望我能够把事业再度发展起来。

临走的时候,二老又对我们说,待明,若婷,我们这代人当年都是白手起家的。

现在你们受过更好的教育,有更好的机遇,爸爸妈妈相信你们,一定可以青出於蓝。那笔钱用来做国际贸易肯定是不够的,但在国内做做小生意,还算略有富余。这是若婷父母的养老钱,当然非同小可,我抱着不容有失的态度,让这笔金额缓慢的往上增长。但国内贸易嘛,又不像国际上那么纯粹,隔着大洋,双方只能谈生意,国内呢天天见面,自然就有点不同的东西,打打电话,吃吃饭,琐事会有点多。

我一个人有时候顾不过来,当时我们又僱不起专业的生意人才,就只有让若婷帮手了。

我们负责不同的客户,我拿下一个小牌子的代理权,专门跑超级市场,若婷的气质好些,就去跑大企业客户。

有次我在一家超市谈好铺货合同,我也许给对方负责人好处了,说得很隐讳,说是事成之后,送给大哥一件大礼。客人听了很高兴,按照国内做生意的传统,我得请他吃饭,喝酒。

闹到半夜还不尽兴,客人非要带我去包个夜间,玩后半场。

这情景一下子就让我想起了以前当公子的时候,正想着,就看他掏出手机来,开始给婊子们打电话。

还记得之前我说过阳痿了吗?这事可不能让客人知道啊,不然他怎么想可就难说了。

只能就跟客人装怂,说,小弟可不敢这样玩啊。

正说着,婊子进来了,是个姿色还不错的女人。

我一看只有一个,心里松口气,连忙谦让着说,还是大哥来吧。

客人带着酒气,把脸一摆,大声说:生意做成了,大哥收了你的礼,这是大哥送你的回礼,你不给面子是吗?我只好谗着笑脸,把这礼给收了。

婊子走过来,坐我边上,开始敬我酒。

我还没喝,就听客人喊,好了好了,我的也到了。

我赶紧抬头看,门开了,推门进来的,是个清清秀秀的姑娘,披着头发,穿件白色的连衣裙,没有丝袜,站在那里,甜甜笑着说:

“我叫小梅,是哪位先生需要服务呢?”

我马上就呆住了。

小梅也看见了我,也是愣了一会,然后又沖我一笑。

我心跳都快停了,一股气卡在嗓子眼,吸不进来,也呼不出去,好像要被憋死了。

客人就喷着酒气,喊,过来过来,到大哥这来。

小梅就把目光从我脸上移开,转向他,朝他甜甜的一笑,挪着裙子里若隐若现的白腿,朝他过去了。

我想喊停,但这次可不是我的主场了,我是个什么玩意?再也不是什么公子哥,没人想要拍我马屁,相反的,我只是个等着这满身酒气的男人赏饭吃的可怜虫。小梅过去了,坐客人身边,刚好能跟我面对面。

她看了我一眼,又向客人摆起职业性的笑容,举起酒杯来,说要向大哥敬酒。

客人板起脸说,你是个什么东西,配叫我大哥?看见这小老弟了没?他才配叫我大哥。

我心里憋起一股血气来,小老弟三个字也配你叫吗?当年我跟老外论柜皮做生意的时候,你这瘪三怕不是还在管这小破超市的仓库吧!当时我也喝了酒,血气一涌,就要坐起来动手,小梅看见了,朝我瞪了瞪眼,不动声色的摇摇头。我就乖乖的坐了回去。

就听得小梅说,您是大老闆,妹妹我高攀不起啦,只是出於仰慕,情不自禁。

来,您喝酒。

这客人耳根子浅,听到好话就受用,当即接酒杯喝了。

我见状也连忙敬酒,给他戴高帽,说些自己想起来都起鸡皮的话,哄客人高兴。那一瞬间,我觉得我跟小梅是一个姿态的,都他妈的不过是个婊子,为了点吃饭的钱,什么都可以卖了。

好在这客人也没什么成色,什么好听的都照单全收,一杯杯的喝下去,慢慢连话都讲不清楚。

酒一多,人的本性就慢慢露出来了。

他跟我说,跟老弟这么投缘,就是不知道这敬意诚不诚,想看到更多表示。

我一听,马上接话说,这样,本来说好给大哥送的礼,原来是打算三个点的,现在给您五个点,您要觉得小弟心诚,您就多下单,数量越大,点数返得越多。

客人手一挥,瞪眼说,大哥是这么贪财的人么?钱返得多,你个兔崽子还赚得多呢!我一听,心里冒火,见小梅给我使眼色,又冷静下来,赔笑说,是是,大哥经验丰富,这不指望着大哥带小弟发财么。客人脸色舒缓下来,我也松了口气,不由自主的望向小梅,正好跟她目光对上,原来她也在看我。

她那眼神哟,一下让我想起很久以前,我们在卧室做完,一起去沖澡,她帮我擦身体的时候。

她也是这样看着我,眼睛里柔柔的,好像有蜜糖在流。

我不知道小梅这样看我是不是出於婊子的职业素养,反正别的婊子没有这样看过我,哪怕我妻子若婷也没有。

我的心脏砰砰砰的跳起来,那会才意识到,从小梅进来起,我心跳就停了,直到跟她眼神这么一对,它才开始继续跳动。

是不是听着很邪乎?当时我就是这么感觉的。

我就特别想问她,这段时间跑哪去了,做了什么,过得怎么样。

但转念一想,我哪有这些事,只是嫖过个婊子,觉得很满意,想重温旧梦而已。

两种想法在脑子里挤着,就快要炸开了,我赶紧深吸几口气,把憋了半天的呼吸调匀。

我当时也仔细想过,到底是怎么了,不过是个婊子而已,难道我真动情了?脑子里的画面一下就回到第一眼见着她的时候,那时她就打扮得跟个清纯的小姑娘似的,推开门站在那。

我一眼望过去,当时还不知道她就是那个被叫来的婊子,以为是谁家闺女呢,那时候也没有遇见若婷,心里是空的。

就当时望着她那一眼,感觉是个挺漂亮挺甜的姑娘,心血一跳,她的影子就进到心里了。

你信一见锺情吗?我他妈一见锺情了个婊子!那是我第一次清醒的意识到自己对小梅的感情,我喜欢她,是在若婷之前,这样说的话,我对若婷的感情,到底是什么?心里正乱着呢,就听客人说,乘这会高兴,小梅,过来办正事吧。

小梅就转回去看客人,甜甜的应了声,开始在我面前解他的腰带。

我当时脑子里一片空白,你能想像吗,我刚刚理清楚自己喜欢她,哪怕她是个婊子,而且刚和她含情脉脉的对视完,她现在转身就去脱别的男人的腰带!我心里骂,婊子!婊子就是婊子,还敢当着我的面接别的客!还没等我想完,又听客人说,小老弟,现在给你个表达诚意的机会。

我一下子没理解这句话,嘴里迟疑的说,大哥,不是说好给您五个点了吗,您还要什么诚意?客人说,那五个点要下了单之后才兑现得了,万一下单了,老弟没诚意兑现,我还能真的找你要钱去啊?要表达诚意就现在了,单子在我手里,你做不做吧。

我听了才明白,人呐,没有一个不精的。

我自以为清高,有多厉害,看不起他个破超市的,但人家也防着我呐。

这一手损不损哪,听我戴半天高帽,让我以为他真的就酒喝多了迷糊了,人家心里算计着呢!那会真是有万般屈辱,一下子钻进我心里头,真的就想一咬牙就此不干了。

但想起这单子一路谈过来的辛苦,就差这么一点就成了,临到最后的关口放弃,我又不甘心。

一抬头,小梅又看着我呢,她对我说,这位哥哥,能服侍大哥是我们的缘分,让大哥高兴了,我们也能跟着沾光是不是?哥哥啊,人在世间,都是要有贵人拉一把的,现在贵人就在眼前了,你不先伸手,他怎么抓着你的手拉你一把呢?客人笑咪咪的说,还是小梅懂事。

说完就这样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我,搞得我心里发麻。

我心想,这都是一派婊子言论,但现在,我的境遇和他妈的婊子有什么区别?心里想好了,就伸出手。

小梅一眼就看出我下定决心了,便朝客人的裤腰上使了个眼色,我脑子里一片混沌,只能顺着小梅的暗示,伸手抓住客人已经解开的腰带。

小梅抓着另一边,示意我跟着她的手,一起把裤子脱了下来。

他那根屌半硬不硬的趴在那,说真的,不怎么样。

当时这对我来说可是极大的心理冲击啊,我这辈子在那之前,几乎都没有服侍过别人,都是别人跑来拍我马屁,就算破产之前求过人,那也是有面子可卖的。

之后就不同了,彻底破产了,父母也没了,一贫如洗,靠丈母娘塞的一张银行卡当本钱慢慢开始做,我是谁呀,我他妈屁都不是了。

就那根屌在面前出现的画面,我一辈子都忘不掉。

当时我想,搞过那么多婊子,欺负也欺负了,骂也骂了,我就没把婊子当人看过,到头来,我自己成了个婊子。

你别看我人模人样的,背地里,我他妈也是个婊子。

吴律师说:

“叶先生,我们每个人都有过不幸遭遇,都会过去的,您冷静一下,喝点水再说。”

叶待明笑了:

“吴律师,您别担心,现在我早想明白了,没事的。”

客人对我这一下特别满意,说,好兄弟,就知道你诚心的。

单子加你百分之二十的量,价格给你提百分之五,不过返点么……我还没从那种心理冲击中回过神来,就听小梅帮我圆场说,还不快谢谢大哥?我原来那股傲气,就这一下,彻底没了。

我低头说,谢谢大哥提携,价格提分之五,返点也给您涨百分之五,一共十个点的返点,谢谢您赏我们口饭吃!客人冲我招手说,来来,老弟,继续吧。

我正不知道怎么回,就看小梅抢先伸手,软软的手指搭到那根屌上,甜声甜气的说,大哥,这种专业的事,还是让专业的人做吧,他动作那么慢,做不来的。

我坐在那,身边还坐了个为我服务的婊子,但我没理她,就怔怔的看着小梅那只白嫩嫩的手,轻轻握住客人的黑屌上下套,把包皮来来回回的挤着,手指肚一下下的刺激他的屌头。这孙子喝这么多酒,屌居然还能站起来,小梅的手给这硬屌一配,一下子显得更娇小了。

当时我那脑子就处在信息过载的状态,就跟以前那电脑,突然快不行了,弹出一堆窗口来,别的什么也干不了那种。我脑子里在弹出什么呢?一会是老丈人在酒席上恭维我,说我是青年才俊,一会是父亲生气的说拔苗助长了,一会是若婷用欣赏的目光看着我,一会是吴立雄说,商界奇才叶待明……还有什么拿下欧洲市场,夺取公司销售状元之类的,一股脑在我眼前循环播放,最后这些画面都挤在一起,突然炸开了,全没了。

我回过神,小梅的衣服已经被褪到腰间了,胸罩也没了,她跪在地上,趴到客人腿前面,一对奶子垂下来,还是那么圆鼓鼓的好看。

奶头红红的,顺着她的动作,一下下来回晃悠,在客人的大腿根上蹭来蹭去。

小梅张着嘴,含着客人的屌,嘴里出不来声,鼻子里轻轻的哼着气,唔唔嗯嗯的,在那给客人卖力的舔。

我当时一点脾气也没有了,心想,就这样吧,我都成婊子了,难道还要阻止自己喜欢的婊子做生意吗?就看客人坐着身往前探,一只手搭到小梅裸背上来回摸,另一只手伸到她胸前,捞住一只奶子,把奶头托到掌心里,给乳房托成个正圆型,然后手指捏下去,就跟捏麵糰似的,小梅的奶肉一下子从指缝间软软的弹出来了。

我看着这画面,突然觉得下体一热。

你还记得我不举了吧?就那会,屌突然自己跳了跳。

我就这么麻木的看着,但身体里面已经是翻江倒海,全部血液都在疾速奔涌了。

小梅转过眼来,瞥着我,好像是想看我的态度,见我直勾勾的看着她给别人舔屌,她就也直勾勾的,用那双能勾到魂里的眼神看着我。

这眼神我根本躲不了,就被她这么勾着,看着她,慢慢吐出客人那根完全硬起来的屌。

她也看着我,然后侧过脸来,嘴唇冲着我的方向,让我看清她慢慢伸出粉粉的舌头,舌尖还特别淫荡的勾着,一下下的去舔客人的马眼。

我的屌很大幅度的跳了一下,彻底硬了。

小梅是低头趴在客人腿上的,只有我这个角度才能看到她的脸。

她也就有恃无恐,一直盯着我,好像在说这一切都是做给我看的。

我也确实没办法移开眼睛,只能让心一直跳着,看着小梅舔了会客人的屌头,再张开小嘴,把整个又含进去,整个嘴唇紧紧吸住,不停的吞吞吐吐。

客人的喘息声一下子浓重起来,屌棒在她嘴唇吞吐间油光发亮,不过坚持了两三分钟,就交货了。

客人显得特别满意,嚷嚷着还要再硬起来干死小梅这个骚货。

小梅就满脸堆笑,一只手捏着他已经软下去的东西,用舌头来回扫它。

忙活了会,又探起身来,把一对奶子放到他屌上,来回晃着用奶头去刺激它。

来回弄了十分钟,客人根本没能再硬起来。

我在边上看着,心里已经是五味杂陈了。

小梅不断用身体取悦这男人的婊子相让我心里堵得慌,但是下面又硬得跟个铁棒似的。

我是个变态吗?还是很多男的其实都这样?就看着小梅弄半天,最后甜笑着跟客人说,大哥,您刚刚已经雄风尽显啦,现在可能因为事务操劳,需要多休息,硬行弄的话会伤肾的,不如早点休息吧。

客人软了这十分钟,可能兴致也散了,一听这话,刚好就坡下驴,也不丢面子。

我一看就这么结束了,赶紧站起来说,大哥,我送您回去,这里的尾活我全收拾就行了,不用您操心。

客人提上裤子,醉醺醺的指了指我,冲我笑了笑,自己往门外走,差点绊到桌角上。

我赶紧双手扶住,回头朝小梅送了个眼神,她马上就会意,过来从我外套里找了找,摸出钱包来,扯出几张钞票,递给那个一直坐我身边的婊子,打发她走了。

我看她没抽钱给自己,又把钱包给我装了回去,自己坐回到沙发里,朝我点点头。我心头一热,赶紧的把客人装进出租车送回家,再又心急火燎的乘车回来,一推门,就看见小梅还坐在那,头发披在肩头,一手托着下巴,在那看手机。以前到处找小梅的时候,我以为找她是为了发泄欲望,不止一次的想像,真找着她了,一定要把她扒光,然后恶狠狠的操她。

可真找着了,我却呆呆的站在边上,看着她安安静静玩手机的样子。

她刚刚还在我面前接了客,虽然用的嘴巴,却也真切的提醒了我,这是个婊子。

但那又怎样呢?此刻手机屏幕的萤光照到她脸上,她的头发丝稍稍有点卷曲的垂在额头边上,反着光。

她的鼻尖和嘴唇给手机照亮了,还有眼睛边长长的睫毛,一下下的眨巴。

我看够了,才轻轻走过去,坐她边上。

小梅感觉到我来了,歪过头来,冲我一笑。

我坐定了,点了支菸,舒服的抽了一口,靠在沙发背上,全身放松下来。

人送回去了?她问。

送回去了。

我如释重负。

生意谈成了?谈成啦。

我吐了口菸。

你和过去简直像变了个人。

她说。是吗?我苦笑,突然有点想哭。

她伸胳膊过来揽着我的肩膀,说,会好起来的,老公,会好的。

我点点头,说,今天要不是你,这生意肯定就吹了。

这孙子得寸进尺,忒过分。

小梅揽着我的手在我肩头轻轻揉了揉,说,人生之不如意,十有八九,看开点。我说,嗯。

我们俩就在那沙发上安静的坐了会,我原以为会问她最近都去哪了,说出来的,却是在倾诉自己的事。

我破产了,现在一切都得从零开始。

我说。小梅安慰的一笑,轻轻的合拢双臂,抱了抱我,说,我猜到了。

我的眼泪一下就流出来了。

后来我们又聊了很多事,各自的近况跟打算。

我才知她之前是被一位不喜欢的客人缠上,才被迫换了号码,这段时日一直留在本市,只不过人海茫茫。

我呢,也就把最近如何犯错,如何破产,如何出了车祸,如何尝试做小生意这些事,跟她说了。

不知不觉聊了两个小时,这段时间我感觉到久违的轻松,没有任何人期盼我做到什么样,没有东山再起,没有养老赌注,没有事业压力。

聊到最后我们都意识到时间已经很晚了,我们就站起来准备离开。这时我有些犹豫,本来是应该掏钱付给她的,但这念头一出现,我就想起那天付她钱的事来。

我眼神一顿,她就明白了,跟我说,不用了,还是记下电话吧。

我连忙说,好好,差点连这最重要的事都忘了。

於是互相留了电话。

我拉起她的手,要和她并肩出去,小梅止住我。

她帮我整理了衣襟,掸了掸衣服上的头发,轻声说,过十分钟,你再走,好吗,老公?说完,抬头在我脸旁轻轻吻了一下,转头离开了。

回到家里,若婷还没有回来,我自己沖了澡,坐床上发呆。

单子是谈成了,我们的资产又增加了一笔,或者说,我还没有辜负岳父母的期望。

这本来是值得暂时松口气的事,我却因为另一件已经明确了的事实,而心烦意乱。如果说以前嫖婊子,哪怕是找小梅,都只是肉体上的放纵,那么这次从心底确认对小梅的感情,甚至於坐下来和她推心置腹的,像普通夫妻般的聊了会天,这更是灵魂上的出轨了。

正胡思乱想着,若婷回来了。

她看起来奔波劳累了一天,草草和我打了招呼,就去沐浴。

我听着水声,加上也累得够呛,没等她洗完,自己先睡了。

其实那段日子,我和若婷的生活就是如此。

早晨一般是我先醒,洗漱完了,她也差不多睁眼了。

到卧室跟她打个招呼,我就得出门——吃早饭?哪有这时间,是去跑业务,全市这些超市,我得一个个的跑过去,做成的得去瞭解后续需求,没做成的得去进一步瞭解人家的真实需求在哪。

通常一天也就跑一两家,到晚上了,碰上合适的客人,得请人家吃饭吧,得喝酒吧,这就是无限循环,每天都这样。

等半夜了回到家,一般我洗完澡,在床上迷迷糊糊了,若婷才忙完回来。

然后我们打个招呼,她洗澡,我有精力就等她洗完聊聊天,没精力就自己先睡。

听起来不可思议吧,打拚啊……就这样。

有时候碰上这一天不顺利,没机会跟客人吃晚饭了,我一个人在家待着,平时太忙顾忌不上的压力,这就一股脑的冲我来了。

所以碰上这种时候,我后来也学乖了,索性就不回家,给小梅打电话。

一开始就是找个地方上上床,她也都挺配合,有时候婊子气很足的勾引我,有时候又普普通通的,跟平常女人一样。

后来次数多了,我慢慢的不那么热衷於在她身体上冲刺了。

你可能以为,玩久了,我开始厌倦她了。

其实恰恰相反,我不那么频繁的跟她上床,却更多的打电话给她,只是为了跟她聊会天。

最开始是觉得压力太大,跟她聊会,特别放松,那感觉真的就像跟你结了十多年婚的老夫妻似的,在外面受委屈了,回到家里,跟老婆聊聊天,听她安慰你。

有时候吧,聊晚了该走了,突然想到这里不是家,只是一个包间,我心里还特别失落。

你可能发现了,我这人特别渴望有听众来听我讲自己的故事,我说着说着,不管生活给了多大的压力,好像都能排解掉。

这种臭毛病,就是从那时起,小梅给我惯起来的。

有那么一天,我正聊着呢,小梅那手机就响了。

要放平时,小梅都会找个理由挂掉,但那天我可能心情上比较放松,再加上拉着她聊天次数太多了,而且她每次都不愿意收我钱,后来我也就习惯性的不给钱了。

所以那回我就想,老这样哪行啊,不能耽误她做正经生意。

毕竟小梅是个婊子不是?我跟她说,你还是去吧,我耽误你太多生意了,你吃什么?小梅跟我一笑,说,老公,我要没饭吃了,你养我啊。

我就跟着笑了笑。

小梅坐我身边,抓着我的手,摸了摸手背,说,你有人要养的,不早了,回家吧。

她跟以前一样,整了整我的衣襟,又帮我掸掉身上的头发,低头说,老公,还是等我离开十分钟后再走,好吗?大街上人多眼杂,叫人看见一起出来,对你不好。

她说完就走了。

我知道她是去应那个电话了,不知道哪里的嫖客,这大晚上的,还要折腾她。

不过那时我对这种事,已经彻底看淡了。

喜欢上了婊子如何,喜欢的婊子半夜被人打个电话叫走了又如何,她离开我到哪个陌生男人的床上脱光衣物叫人操得全身发软,嘴上还要职业的浪叫个不停,那又如何?说到底,我自己为了能有口饭吃,为了能不辜负那些人的期待,都当上了婊子,白天人模人样的好像个品牌代理,晚上就得跟个龟奴似的伺候客人喝酒,我还能管自己喜欢的婊子髒不髒?等了十分钟,我整整头发,也离开了。

要不小梅得说大街上人多眼杂呢,我这一出门,你猜我看见什么了?我这离开的不是那种计时的包间么,刚出门,就看到大街上停下一辆出租车。

我心想哟来得好,正愁今天没开车呢,这车就来了。

我远远看见车停,正准备上前招手,就看车门一开,若婷下来了。

她看起来喝了不少酒,脸上红扑扑的,穿件露肩的衣服,胸部裹得紧紧的,下身是条一步裙。

她一下车就有点站不稳,但还是抢着开后车门,扶下个看上去同样喝得有点多的男人。

若婷搀着他走了几步,两人脚下一晃,男的就靠到若婷身上,害她赶紧斜过身子抵住那男的,整个胸部都压了上去,屁股包着紧紧的一步裙,更是圆鼓鼓的翘在那。

我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当时这画面太震撼了。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若婷这样搀着别的男人,还是以如此突然的形式出现在我眼前。

我还在大门边上呢,他俩也没抬头,可能是酒精的作用,都低着眼,互相扶着往我这边走。

我刚从震撼中缓过神来,就大致猜到怎么回事了。

想要做成生意的不只我,还有若婷。

丈母娘把重担交给我,可没想过要她的女儿也参与进来。

但若婷这种性格,原本就好强,之前没能挽救她父亲的工厂原本就令人遗憾了,现在两个家庭的未来都看这几笔买卖能不能做成,若婷身上的压力不比我轻。我原本就应该想到的,但总觉得太离谱,以若婷这种性子,不至於使用这种手段。

但我还是错估了期望与压力的双重作用下,会给人带来什么样的改变。

当时我只想了这么些,他们就快走到跟前了。

我下意识的扭过身去,听着他俩轻声说笑,走了进去。

我知道必须得当作没看见让这事就这样过去了,但他们进去订包间时,我还是忍不住的听到了房间号。

我不知道是怎么走到那房间门口的,现在脑子里这段记忆还是空的,只记得我站在那房间门外,门关着,听里面若婷说,别急呀,先洗澡。

然后声音就变得很模糊,偶尔有低低的笑声。

过了会,有脚步声从走廊传过来,我赶紧站开点距离,看见个服务生,托着盘切好的水果,送到门口。

他先打量了我一眼,觉得我只是个路过的,就去敲门,说,婷姐,给您送的水果。

门里面若婷应了声,然后听男的说,你就这样去拿。

若婷娇声说,你坏啊!这种撒娇的声调,是我从来没有听过的。

我知道门要开了,赶紧退开几步站到走廊暗处。

门一开,就看见若婷裹着个浴巾就出来了,头发湿漉漉的,脸蛋上粉红色的酒晕还没散。

她一只手抓着浴巾,露着裸肩,伸出还沾着水的白腿,抵着门,另一只手接过盘子,说,谢谢你们老板了。

服务生一笑,说,按照婷姐最喜欢的花样选的,挺甜的,尝尝吧。

若婷点点头,可能是酒精的关系,她一只手托盘,另一只手就稀里糊涂的松开浴巾想要关门。她身上唯一的布料唰的掉到地上,两个圆圆的乳房,还有红红硬着的奶头,全部暴露在走廊的空气里。我以为若婷会惊慌失措,没想到她只是娇媚的笑了笑,脸上淡红色的酒晕好像化开了花一样。

她对服务生说,要看到什么时候,还不赶紧转过身去?我离得远,看不到屋里什么情况,只听见那男人在房间里说,看都看了,还转过去干嘛,让他进来一块看吧。

若婷就沖屋里不依的撒娇:讨厌啊,你……你就会叫别人一起作践我!她沖屋里说话,背过身去了,腰线和屁股就全部冲着走廊,那灯光一照下来,说真的,我以前从来没有意识到若婷的身材有这么迷人。

按道理说,我那时候应该愤怒才对,但若婷的乳房还有屁股一露出来的时候,我更多还是觉得惊艳。尤其是离她不远刚好有个顶灯照下来,她雪白的长腿上挂着水珠,转过身去说话时翘着的屁股,圆圆的白肉上还有一点没擦乾的水渍。再往上是收进去的腰线,夹着光滑的裸背。

我一时都忘了这是朝夕相处了这么长时间的老婆,以前还常常偷瞄别人的妻子,现在这一下,我盯着自己的老婆,眼睛都要看直了。

屋里的男人说,别呆着了,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进来吧。

服务生说,谢谢陈总。

他扭头冲我眨眨眼,就往门里走。

若婷一手托着果盘,另一只手掩在胸前,刚刚好挡住两颗乳头,还有大片的乳肉露在外面,好像站街的一样站在门口,让出了道,说便宜你小子了。

服务生没回答她,只冲门里点头哈腰,然后进去了。

若婷用脚丫子勾起地上的浴巾,白腿肚子轻轻一踢送进门里,这个动作让两条长腿并在一起,显得腰线更加挺拔,也把屁股衬得更圆润了。

她伸胳膊牵着门,细嫩的手腕轻轻一带,人走进房里,房门轻轻的关上,然后咯嗒的响了声,从里面上了锁。我心里跳得跟打鼓似的,小心回到门前,就听里面若婷用婊子似的卖骚的声音说,好好的大男人就知道跟别人合夥欺负女人……我回想起和若婷刚刚认识的时候,她那时浑身洋溢着知识女强人才有的英气与自信。

还记得有回她查出下属的质量检验记录有问题,当着我的面,把那人招过来,说,横向数据是十八,纵向数据怎么可能有二十?十吨货,厂里怎么要求的?每吨取样,一共测试十组数据对吧,最后三组你是测的还是编的?那位年轻的男下属在我这个外人面前羞得满脸通红。他连连点头说,可能,后三吨……参数……若婷把眼一瞪:还嘴硬!要出这种数据,除非原料里加改性剂,只靠参数根本不够。

后三吨改配方,你觉得可能吗?门里又嬉闹起来,听那男的说,你小子脱了衣服还有点肌肉,看能把她抱起来吗?就像给小孩把尿那样。

若婷笑着娇声说,别,这样怎么抱得动,我又不是小孩……别掰我腿,哎呀,呀!那男的笑,就知道你小子行,抱稳喽!若婷说,等下,慢点,这样会摔的,等等,别,呀……啊……啊……她这样一边喘息一边发出呀呀的声音,我再熟悉不过了。

但是之前不是发生了心理障碍无法在她面前勃起吗,她这样的声音,我就再没听到过。没想到再重温她的叫床声,会是在这种场合下。

服务生说,陈总,咱们这叫人肉三明治。

那男的喘着粗气说,这叫热狗,咱们夹着浑身发热的母狗。

若婷只顾在里面吚吚呀呀的小声叫唤,已经完全没办法争辩了。

那些隔着门板传来的声音时断时续的,而且之后也没什么话,两个男的和若婷只顾嗯啊啊的喘气。

曾经嫖过的那些婊子们的脸,以前我从来没有回想过,但在那会,我不知道为什么就全部回忆起来了。

有个被我欺负得哭花妆的,也有个装甜腻怎么样都会笑的,我以为早就把她们给忘了,但就那会,耳朵边听到的全部是若婷在那嗯嗯啊啊的叫床,过去那些婊子们,就一个个在我眼前晃悠,哭的还是在那哭,笑的还是在那笑,围着我,拉着我,拽我的衣服,摸我的脸。

我心说,各位婊子们,就别他妈的取笑我了。

其中一个浮现在我眼前,那可能是我好几年前嫖的了,不知怎么的就把她想起来了。

那时我还有一堆狐朋狗友,跟他们晚上赌了牌,还不尽兴,就带着其中一个去嫖了。

那个婊子长得苗条,个子高高的,腿也挺长。那天我就想捉弄她,等她脱光衣服,圆溜溜的屁股还有长腿都露出来了,突然把她横抱起来。

她就发出婊子才会的那种淫荡的笑声,说,别,慢点,慢点,会摔的。

我哪管她,让我那朋友准备好了,就把她的身体整个的交过去。

狗友一把从背后抄起她那两条长腿,好像字母M一样张着,他是有把子力气,一手搂着婊子的一边腿弯子,让婊子后背靠在他胸前,就这样整个抱了起来。

婊子怕摔啊,只好抬起两手,反手过去环抱狗友的脖子。

这一下她那穴洞还有奶子,毫无遮掩,一览无疑。

我当时看的特别刺激,也就没有耽误功夫,马上脱了裤子挺着屌就过去了。

婊子说,慢点,等等,别……她是怕我一捅进去,后面吃不住力把她摔下了。

抱她那孙子你别说,还真挺能扛得住,把婊子的双腿大大分开,穴洞刚好就抱在我屌前那高度,特别舒服,哎,一顶就进去了。

婊子怕啊,更用力的抱紧那朋友,整个胸都往前挺起来了,两只奶子圆晃晃的在我眼前动来动去。

我一只手抓住其中一个,另一只手托着婊子的屁股,一下下的往里插,婊子一开始还想说慢点慢点,两三下就扛不住开始叫床了。

我站在那走廊里,听着若婷在里面啊啊啊的浪叫,脑子里其实一点也没乱,就是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维,把以前那段嫖别人的事给完整的回想起来了。

你以为我愿意想那些事啊?真的……脑子里就自己在转,画面自动冒出来的,我一点也控制不了。

我记得后来那朋友时间长了有点抱不住了,我差不多也玩够了那姿势。

就让朋友把婊子扔到床上去。

不愧是专业婊子啊,身体一着床,马上就趴好摆出个跟母狗一样的架式。

我插进穴里头,朋友也没闲着,到前面去插她的嘴。

婊子唔唔嗯嗯的,用力夹紧穴肉,我知道她是想让我早点泄出来。

於是我就说……门里那男的说,你过来,跟我换一下,我来插这婊子的嘴。

这时听到若婷在门里说,陈总……不要嘛……人家喜欢你来插我的小穴穴。

那男的说,哈哈,小婊子,你别急,今晚长着呢,我能让你张着腿回家!我眼前的所有画面咣当一下全部碎掉,整个都黑了,什么也看不见。

只听见若婷说,等下,你,哎,你……那男的笑,说,怎么,还不想给他插两下吗?他刚刚抱你那么久,没功劳也有苦劳啊,你不慰劳他一下?听到服务生也跟着笑,说,婷姐,上次就想你想得不行啦,你都让陈总干了,也让我爽一下吧。

若婷哀求着说,陈总,我只想跟你……能不能不要让他欺负我……话没说完,就听她低低的啊了一声。

然后是一阵断断续续的叫床,有那么一小会,我恍惚的觉得,里面不是我家若婷,只是个婊子而已。

接下来就又没什么对话了,只能听见若婷断断续续的发出嗯啊啊的声音。

过了会,连这些声音都没了,我想,是另一根屌填住了她的嘴。

我还留在那做什么呢?继续听自己老婆被一个企业老总,和一个计时旅店的小服务生一前一后的夹着操吗?眼睛慢慢又能看见东西,那道门,还是关着的,就横在我前面不到半米的地方。

我站在那,一会听见男人喘息两声,一会又听见抽打屁股的声音,偶尔一声若婷嘴里含糊不清的唔唔唔。

我在那听着,又有什么用呢?难不成还冲进去?早在若婷开门放服务生进去的时候,我都没有过去拦住,然后帮她穿好衣服,带她走。

都这会了,难道我再破门而入?就这样走掉吗?里面是我的妻子,是那个我特别欣赏的女强人,是我岳父曾经的左膀右臂,是在生活和事业各方面都照顾和帮助我的亲人。

是我在新婚之夜连她婚纱都来不及脱乾净就忍不住抱到床上好好疼爱的,是一上床就颤抖着把我紧紧抱住的女人。

那我能怎么办,站在那等着,直到她出来,和她面照面吗?门里若婷的声音又传了出来,可能是她的嘴巴得到解放了。

好像是被冲刺着,急促的啊啊啊的叫唤。

这时服务生也开始嗯嗯的哼哼,两人淫乱的声音此起彼伏。

这时听见那男的说,美人儿,爽不爽?爽完了这个,一会哥哥我再送你上天。

我不知道后来是怎么样的,回过神的时候已经是在家里了。

我尽可能的冷静下来,在脑子里理了理整个事情。

那几天我天天都在忙铺货进超市的事情,其实若婷在企业那边市场的努力也有了回报,她有时会跟我说,签了些小单子,但她知道有那么一两笔足以令当时的我们动心的大单,就差一点点了。

我独自沖了澡,坐到床上,回想起她曾经说过的这些事。

这一切值得吗?但你转念一想,我在一个破超市的小领导面前,都要既当龟公,又当婊子,我又是图的啥呢?若婷父母的养老钱?两个家庭的未来?仔细想想,无非是藏在心底的,

“东山再起”四个字而已。

我春风得意时,被人捧作青年才俊,结果被害得破产,还连累了父母。

我自命不凡,心里不服,难道若婷就是个愿意认命的人了?正胡乱想着,若婷回来了。

我没敢跟她对视,装作和平常那样,简单的聊了几句。

后来忍不住问她:你说的那个大单,后来怎么样了?她淡淡的笑了笑,说,搞定了,不过喝了很多酒,好累……去洗澡了。

那天就这样过去了,自那以后,东山再起四个字,就像一直埋地里头的种子发了芽那样,时不时出现在我念头里。至於若婷当了婊子,我当时是受到很强的心理冲击,但几天一过,慢慢也就淡了。

人这种东西是不是很奇怪?当你清高时,你会很敏感,一旦你自己都掉进了酱缸里,反而看开了。

和继续把公司开起来相比,当不当婊子,已经不那么重要。

那段日子我正好已经把超市单拿下,每天不过就是上货,结款,做帐,兑现给他们的好处,都是死的工作。

精神上得到了一些放松,也有精力去试着把以前做过的外贸业务再试试捡起来。

越南那边的制鞋工厂倒还有合作意向,欧洲的老客人,却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把他们的品牌交给别人去做,我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再插上手了。

最后我还是把目光放回到锰矿这块领域,这可能是老天爷给我定好的,在这摔趴下了,还得在这再站起来。

你说巧不巧,就在我开始研究锰矿的那会,价格再次来到低位,这什么意思,又一波的备货行情到来了。

我马上给以前合作过的德国客人发了邮件,问他们还有没有意向再合作。

当然结果你也想像得到,我发了那么多沙子给他,已经不可能再有机会了。

我又试着联系了些客人,得到的合作意愿,都不是很强烈。

无奈之下,我又想到吴立雄。

上次失败之后没多久,我已经大致想明白他跟印尼人是怎么串通起来害我的了,这时候我要再找他,那就是我疯了。

而我找了他,他如果还能再接待我,那就是他疯了。

但放眼周边,我能搭上线的,掌握着大量锰矿客人信息的,也就只有他了。

要怎么才能从他手里再弄几个客户过来呢?那段日子我把超市的事忙完,整天脑子里都想这个。

有回实在烦了,打电话找小梅出来聊天放放脑子,她倒机灵,一眼看出来我有和以前不一样的心事。

我死马当活马医啊,就问她,你听说过吴立雄这人吗?她说,听说过啊。

姐妹给我介绍的客人,说是个公司老闆。

有回接到他电话让我去陪,那天我正好不舒服,就让别人去了,后来听说那个老闆还挺喜欢她,叫了她很多次。

怎么了?我听了两眼放光,是谁,快叫她来,我想听听细节。

小梅怪异的看了我一眼,说,以前我只觉得你看到我被人糟蹋就开心,现在怎么连不相干的人接客,你也想管了?说完她就卟哧哧的笑,说,不用解释了,这个吴立雄手里有你生意上需要的东西,你又不能自己找他对吧?行啦行啦,我们这些风尘女,就帮你传递情报好了。

不过要叫她来的话,你可要付钱给她的。

不多久,那个婊子就来了。

她穿条黑衣裙,配着黑丝白鞋,化点淡妆,有那么点办公室风情的意思,难怪吴立雄会经常叫她作陪。

聊了点开场白,我打开钱夹把钱塞她手里,告诉她今天不用开工,聊聊天就可以。

那婊子立即就眉开眼笑,加上小梅在场,她更放得开了,我问什么,她就说什么,一张嘴聊起来,半个多小时都没停下。

原来吴立雄看起来斯斯文文,暗地里也是个老嫖客。

他经常带几个年轻人一起喝酒,有时候会打电话叫这婊子去陪,有时候是喝完了再让她去直接干正事。

之前有一回,说是打败了个潜在的竞争对手,叫他永远不得翻身——我问了这婊子时间,基本确定就是我从印尼把沙子发出去那天。

还有几回,这婊子的印象也挺深刻,比如庆祝拿下欧洲客户,或者成功回款之类。

我没听到特别有价值的信息,就追问说,有没有和外国人一起的?婊子一拍手,有啊,正要说呢,别给我打岔!我说好好好,你快讲。婊子说,那天是下午,还没到晚上喝酒的时候呢。

她正在家里休息,接到电话还觉得奇怪,因为这不是吴立雄的习惯。她打扮打扮,穿上那条最漂亮的深色紧身的裙袍就去了。

时间上就是一个月前,那会天还挺热的,穿着裙子腿被晒得慌,妆都有点挂不住。

我说,姐姐,您讲讲重点。婊子说,她进了说好的包间,那是个KTV,吴立雄跟个白人在里头唱歌。

她一眼就瞥见还有个婊子坐里头,吴立雄和白人坐一块,那个婊子坐吴立雄边上,让他搂着腰。

她一看见那婊子,就知道是个新手,脸上还有点挂不开,呵呵,敢在老娘跟前抢客人,一会得好好教训教训这个鸡雏儿。

她就过去,用特别职业的声音和吴立雄打招呼,还跟白人用英文打了招呼。

这些专业的东西,那个雏儿肯定是学不来的,更别说她从KTV门口走进去用的小猫步了。

我说,姐,您给我讲讲那白人,吴立雄怎么称呼他?他是哪国人?什么公司的?那婊子说,哦,那个白人啊,你别以为欧美人就很懂礼貌,他们色起来也是很要命的。

一根肉屌又粗又长,还特别用力,你以为他们有钱吧,但其实小气得很,又自以为风流得不得了,觉得亚洲女人都会去倒贴,说白了就是不愿意花钱给你。

只有那种小鸡雏才愿意接这种客,我跟你讲,我是不愿意接的。

婊子说,我一进去,心里就有底了。

那个小婊子是吴立雄带来的,再叫我去,就是想让我陪那个鬼佬呗。我哪有这么好上当的,进去之后,我就跟吴立雄发嗲,说,吴老闆,你都很久没叫人家来陪你了。

这一下厉害吧,鬼佬好像能听懂一点中文,他一听,就跟吴立雄说,既然这位美女更喜欢你,那就让那位女士来陪我好了。

吴立雄脸上还有点不太愿意,不过白人这么说了,他好像也不能扫兴。於是就只有让那个鸡雏去陪他。

那个小婊子还有点为难,跟吴立雄咬了半天耳朵,最后只有坐到白人身边去了,哼哼,跟我玩这种手段,她还嫩得很呢。

她一坐过去,我滴乖乖,那个鬼佬就把她抱到怀里。小婊子还有点不适应,用胳膊挡着胸,鬼佬的胳膊多粗壮啊,一下子搂过去,就把她手给撞开了。

我一边看着,一边坐到吴老闆身边,陪他唱歌。

你说这有多轻松啊,唱唱歌,牵牵手,让他摸摸大腿就能混时间了,那个小婊子就倒霉了,鬼佬的粗手,都伸到她衣服里去了。

她就用力推,那个白人就跟她小声的讲英文。

哎呦,这个小雏还听得懂一点点,也小声的讲了点英文回答他。

看那意思,可能是不愿意的样子。

鬼佬就望着吴立雄,吴老闆说,婷儿啊,你不能这样,别让我为难啊。

我说,什么,那个女人叫什么?婊子说,婷儿啊。

怎么了?小梅望望我,说,老公,你认识那个女的?我说,那个女人长什么样?婊子说,那个小婊子啊,头发长长的,脸确实是有点漂亮,腿也长长的。

怎么了,你知道是谁吗?我说,算了……你继续说那白人吧。

婊子说,那个白人手还在衣服里摸呢,小婊子听了吴老闆的话,也就不敢再反抗了。

不多久,听到鬼佬呵呵呵的笑,我正唱着歌呢,一转眼,看到鬼佬手里拎着只黑胸罩在那挥舞,好像捡到什么战利品一样。

鬼佬又伸手到她衣领里头去摸,我估计能把那小婊子的乳头都摸硬起来了,眼看着小婊子的眼睛也眯眯的,头往后仰,明显是发骚了。

鬼佬就去亲她脖子,还拿手到她裙底下去摸,过不多久,白短裤也给他摸出来了。

哈哈哈,你说好笑不好笑,一开始还装纯呢,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给吴老闆一说,这才唱两首歌,胸罩和内裤都没有了。

我说,鬼佬的名字,还有国家,他们有提到吗?婊子说,那我哪能知道,他们一说话,多半是讲英文,就算讲到名字了,我也没听到傑森,汤姆之类的话啊。

我说,姐,您继续说吧,我不打断您了。

说完这句,我就缩进沙发里,把脑子彻底放空。

什么婊子情报员,根本靠不住。

那婊子正说得来劲呢,见我不感兴趣了,她就抄起小梅的手,继续跟她讲。小梅性子倒是好,还能一直听着。

我累了一天,就当休息了。

听那婊子眉飞色舞的讲,白人如何最终脱光了那个小婊子的衣服,小婊子如何表示不愿意被鬼佬插,又被吴老闆训了一顿,最后只好乖乖就范。

讲鬼佬把小婊子压到KTV的高脚凳上,头顶的彩光灯不停的转,在小婊子还算蛮漂亮的脸上,红的绿的蓝的色斑,不停的晃来晃去。

小婊子的奶子就压在凳子上,给鬼佬粗暴的抓着头发,在后面一下下的顶屁股。

鬼佬的大屌是真的粗啊,每一下进去,都激起一阵水声,在KTV那样吵的环境里都听得见。

她说,小婊子的腿又长又白,她要是个男的,也得给这种狐狸精迷倒。

那一双腿,拢着膝盖,杵在高脚凳边上,跟那凳子一样的苗条高挑。

再配上一双黑色的高跟鞋,哎呀,就跟杂志里拍色情照片似的。

我说,你还看过色情杂志呢。

她说,那当然了!网上那些外国人拍的,叫电子杂志,多得是。

你想想,彩灯照到小婊子脸上,她头发还被鬼佬抓着,身上什么也没穿,细腰往下塌着,大白屁股在后头翘得老高,一双长腿站在高脚凳边上,还踩着高跟鞋,给鬼佬在后面一下下的插穴。

那是什么画面?我点点头,是有点像色情照片。

她说,先生,您还挺有审美情趣的嘛!我就说你不是一般人。

我说,讲完了吧?小梅说,你再想想,关於那个白人,吴立雄还说过什么?捡你听懂了的讲。婊子说,哦,你不问我倒差点忘了。

后来要走的时候,吴立雄跟那个小婊子说,婷儿,今天你受累了,虽然我的客人跟你没关系,但他满意就是我满意。

我只要满意了,你说的单子就好办,明天来我公司一趟吧。

吴老闆说完,从兜里掏张名片,在上面写了些字,当时太暗我也没太看清。

他就把这张名片交给那个小婊子了,小婊子还挺高兴,说谢谢吴老闆。

我的心又砰砰跳了起来。

送走那个婊子,我又跟小梅道别,想提前回家。

小梅说,老公,我以为她会有吴立雄的信息,让你失望了。

我说,没关系,本来我也没抱太大期望。

小梅捏着我的手,说,要不然我去帮你打听吧?我说,你?你也去给鬼佬插一顿?小梅一笑,老公,你不乐意啦,舍不得啦?别忘了,我是个婊子,我就是干这行的。

我说,算了吧,就凭你,他们谈生意讲英文,你听得懂吗你!不许去,听见了吗?说完这些,我又道了别,匆匆往家赶。你可能猜到我要赶回家做什么了,是不是很可笑?我从一个婊子嘴里,听到了自己老婆,可能在我仇人那边当婊子的信息。

但这信息太模糊了,天底下有多少女人的名字里有个婷字,又有多少婊子取的化名是婷儿?怎么就会和若婷扯上关系了?但我还是心里堵着疑问,不查一查,始终放不下。

一回到家,我就打开若婷的柜子。

她平时会放点自己的东西在里面,我从来没有翻动过,但这次,我得对不住她了。

翻了会,找到一个名片夹。若婷一直在做单子,有一堆名片,也是理所当然的。

我检查了下,是周边各个大中企业的负责人的名片,塞得满满噹噹。

要知道若婷真正开始做这些,也不过很短的时间。这里每一张名片,都是她曾经去拜访过的一次努力,从这套名片里可以看出来,她用这短短的时间,把周边几乎所有企业都跑遍了。

我忽然觉得这样怀疑若婷有些不太合适,准备就此收手,放下疑问了。

毕竟,她为了做成单子,当了婊子,已经是事实了,我再去追查她有没有给吴立雄当婊子,有什么意义呢?正想着,我也慢慢摸着了这本名片夹的排布规律。

若婷果然是很老练的女人,我发现她把有希望做成单子的名片,都放在名片夹的前面几页。

这样一想,她在面对那些潜在客户时,打开名片夹,对方的名字赫然就在前几页,这能给对方一种很受尊敬的感觉。我立即把名片夹翻回前面,一个个仔细的查看。

就在第三页的最后一张,我看见了吴立雄的名字。

要说什么好呢?若婷啊若婷,拿下吴立雄,是我的工作,你为什么要替我……做那种事呢?我抽出名片,在那背面,看见了吴立雄的签名,上面还有一排小字:持此名片,进岗无阻,请放行。

我暗自叹了口气。

如果说之前还觉得无所谓,现在看来,这代价……真的有点触及到了情感中不愿意接受的那一面。

我正想着,忽然觉得不对,抬眼看,若婷正站在门口,怔怔的望着我。

我马上调整了心态,笑着说,哎呀,对不住啊,实在是想知道你那边的进展,就看了看……好像我们周围几乎所有企业你都去拜访过了,辛苦啊……若婷慢慢的吸了口气,说,还好……也不是所有企业都需要耗费精力,大部分一谈就知道做不成的,也就放到一边了。

我说,那还是有挺大成果的,前段时间不是说做成了大单吗。

若婷说,嗯,还好,你在超市那边不也做得很顺利,你也很辛苦。

我说,对不住啊,擅自翻了你的工作成果。

我给你放回去吧。

若婷摇了摇头,说:老公……这样说话好累……别这样……别再这样说话了……豆大的泪点子,就从她眼睛里滑下来了。

我慌了神,扔下名片夹,上去给她擦眼泪,还不断的给她道歉。

若婷说,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她哭了一会,轻声说,那天在走廊角落里站着的,果然是你吧。

我这才知道,她那天看到我了。

只是我站在暗处,看不清,不好确认。后来我也没提过那事,按常理来判断,她才推测那不是我。

但从这会的反常来看,她已经猜到了真相,而且单刀直入的问我,让我根本没有考虑如何回答的机会。

我说,若婷,这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上了吴立雄的当,公司也不会垮掉,我们也不用背这么重的负担,你也就不用去跑单子……若婷擦了擦眼泪,说,老公,你越这么说,我越觉得会失去你。

我……我……我那样了,你没有生气,没有爆发,反而跟我说,是你的错,我很害怕。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若婷说害怕。

我又不住的安慰她,但她仍然很难相信我接受她所做一切的事实。

直到凌晨一点多,她的情绪才稍稍放松下来。

若婷说,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

你是想说,我们给自己加了太多不必要的压力,你也放弃过很多底限,你对我的想法感同身受,所以你能接受,也不会生气……但是我……若婷说,我还是想冷静下来,慢慢消化这些事情。

这所有的一切都像恶梦一样……我需要醒过来,再回来和你好好过日子。

我说,你要去哪?若婷想要回父母家住几天,这个要求我立即就同意了。

她需要休息,而我还要天天忙超市那边供货的事,她可能会受到感染。

回到父母那边,二老整天读书看报,日子悠闲,她也可以获得很好的休息气氛。

只不过我希望她好好睡一觉,第二天再走。

而若婷的情绪则一直处在很紧张的状态,希望马上出发。她的性子我是说不过的,只有帮她收拾衣物,装进行李箱。

我想送她,若婷坚决的拒绝了,她说,现在想不通的人是她,而不是我,所以,等她想通了,她就会回来。

我们简单的拥抱,她就离开了。

我走到窗边,目送她拖着箱子,慢慢走到街角,直到看不见。

回过头来,面对空荡荡的家,我跟个木头一样,晃进卧室,躺到床上。

迷迷糊糊的睡了会,被手机吵醒。

当时手机上的时间,是将近凌晨两点,我记得很清楚。

电话是若婷的手机号拨来的,我以为她改变主意了,马上接起来,说,老婆,你要回来吗,在哪,我去接你。

没想到是个男人的声音。

他说,喂,你是这女人的老公吗?青山街二号,离你多远?我吃了一惊,说,她手机怎么在你手里?青山街二号就在我楼下!你不要乱来!他喊,什么,就在你楼下?你干什么去了!赶紧下楼来!赶紧下来!我说,出什么事了,若婷她,没事吧?那人喊,磨蹭什么,你是不是她老公?是的话,赶紧下来!电话挂了。

我没换衣服,用最快的速度穿鞋,冲下楼,往若婷离开的方向跑去。

就在街上,一转角而已,她不过离开我视线不到五十米,就在那里。若婷躺在街中央,裙子飞到大腿根上,鞋子掉了一只,头发散着,血从她脖子后面流出来,好像泼到街面上的红油彩。

我沖上去,喊,若婷,若婷!就要把她抱起来。

有个男的在边上,一手拿着若婷的手机,一手推开我,说,你不要乱动!如果是骨折,你碰她会加重伤势的!我听到伤势,心中知道,她还活着。

我伏到地上,趴到她脸边,喊,若婷,听见了吗,我在这,待明在这。若婷转了转眼睛,动了动嘴唇,没有发出声音。

我喊,快叫救护车!哦,我带手机了,我来叫救护车。

说着,我打开手机,就要拨号。

那个男人按住我,说,冷静,冷静!我已经叫了救护车了,就用的她的手机。她手机通讯录里排名第一的就是老公,我打了,是你接的。

原来若婷刚刚走到街角就出了车祸,车子早就跑了,她受了重伤,在街上足足躺了一个小时啊……直到这个陌生人路过,拿她的手机拨了急救电话。

救护车赶到时,若婷的眼里映出急救车灯变幻的色彩,似乎恢复了不少生气。

她慢慢张嘴,说,老公,对不起……我说,若婷,别说话,是我的错。现在还来得及,医生来了,医生来了。

医生围上来,把我挤到一边。

他们很快的做了些检查,确认若婷的脊柱没有骨折,但是有大量出血,需要立即送医院抢救。

我跟着他们,上了车子,握住若婷的手,说,若婷,你没事了,他们能救回你,没事的。

若婷张了张嘴,有气无力的说,老公,让我……去吧……我说,若婷,你要去哪,你哪都别去,我会在你身边,你哪都别去……若婷说,老公,我腰,腰疼……有东西……硌在下面……疼……我说,没事,我帮你把床弄平整。

说着,我就去揪她身下的白床单。

旁边的医生立即拉住我,说,先生,你要干什么,不可以动那里!我喊道,你听不见吗,她腰底下有东西硌着,很疼!医生轻声说,先生,请冷静……我们的床是平整的,那是她自己的……骨头。她的脊柱没有骨折,但是整个盆骨……被撞碎了。

录音里沉默了会,吴律师说:

“叶先生,要不要今天先录到这里?”

叶待明叹了口气,过了会,说:

“我们继续吧。”

若婷是第二天早晨五点多钟走的。

其实当天晚上一点来钟,她被车撞的时候,还有得救。

但是宝贵的时间被耽误了,她躺在街上,流了足足一个小时的血,再加上盆骨粉碎引发的内出血,能撑到我到她身边,再跟我说两句话,已经是奇蹟了……而且我一直在想她跟我说的两句话。

她的第一句话是对不起,第二句是,让我去吧。

所以……我觉得她……若婷就是这样倔强的人。

她为了做成单子可以放弃底限,但是……她还是认为,我无法接受那样的她。

她怎么那么傻啊!我明明已经很清楚的告诉了她,我接受,因为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后来的事情你们也都知道了。

若婷的爸爸妈妈,知道她是收拾了衣物,拖着行李箱,凌晨一点钟离家在街上出事的。

所以他们认为,我和若婷进行过激烈的争吵,是我赶她走的。

他们不知道从哪里找到若婷曾经调查过我嫖婊子的证据,认为是我恶习不改,再度被她抓包,所以应当是我的全部过错,说要控告我,好赔偿他们一大笔钱。吴立雄那边,他的公司后来不过半个多月,仓库里头起火了。

他存在库里的原料被火烧了,虽然都是矿物,但被火烧过的,再混上四周木板啦塑料啦各种杂屑黑灰,总归是卖不掉了。

他查到自己有张名片落在我手里了,所以也在请求警察调查我。

其实我这边,很愿意把岳父母的钱还给他们,毕竟是他们的养老钱。而且我还能再添上很多,都是若婷做成单子产生的利润。

至於吴立雄那边,我完全不知道他想说什么,你们以为我还会愿意跟他扯上关系吗?这就是我来委託你们的内容,若婷爸爸妈妈,我现在没脸去见,他们也不愿意看见我。

所以我请求你们,代我去谈,不需要讲真相是什么,只说清楚我请求和解,愿意赔偿。

吴立雄那边,如果你们在警局有办法,就帮个忙,如果没有,也无所谓,因为我确实与那场火灾无关。吴律师说:

“好的,叶先生,您还有其它要补充的内容吗?”

叶待明说:

“没有了。”

录音结束了。

两天后,我见到了叶待明。

和档案照片上的一样,只不过他的眼神更加疲惫了。

简单的互相介绍,聊了些案子的细节,我又问了点问题。叶待明此刻已经完全没有录音中想要倾诉的愿望,或许我不是吴律师,没法给他那样可靠的感觉。此时他就像普通的委託者,只愿意就案子本身回答一些问题,但对於稍微隐私一点的话题,就闭口不谈了。

最后,我问他:

“叶先生,现在我们这里没有录音,也没有录像。我们要谈的内容不会有任何痕迹留下,也不会作为呈堂证据。只不过警局那边跟踪到一笔出款,是从您这边付出去的,收款人是印尼的一家锰矿公司。警局那边有理由相信您刚刚出了一笔锰矿的货,对此您有什么想补充的吗?”

叶待明冷静的说:

“您的信息没有错误,我於前天下午出了一笔十个柜皮的锰矿。警局收集的资料应该很完备,对此我没有补充的。”

我轻声说:

“叶先生,您应该知道,我不是警察,也不是法官。我只是受您委託的一名律师,为您服务,和吴律师一样。”

叶待明点头说:

“很感谢你。我只能告诉你,这笔生意的促成,既是我的愿望,也是若婷的。”

谈话就这样结束了。

后来的事情都很顺利。

我虽然是新人,托吴律师的福,手头有着非常详细的案情资料,也就能把事情处理得游刃有余。若婷父母那边,我从录音资料中找到突破口,很容易就以亲情和养老两方面说动了他们,最终两家和解,也没有告上法庭。

若婷的车祸虽然有可能是她故意促成,我们最终还是找到了司机,让他以交通肇事以及逃离现场的罪名接受了惩罚。至於吴立雄,他对叶待明的怀疑始终没能有关键证据来支撑,最终也就只能作罢。他备在库里的货物被付之一炬,处在签了单却无法按时供货的窘境。

我听说叶待明不再使用父亲的名号,而是以自己的全新面目,接连做了几笔发往欧洲的锰矿订单,他在本地圈子里,已有取代吴立雄的势头。以前叶待明尝过的信誉倒台所引发的无单可做的危机,吴立雄还没有真正遭遇到,不过有一位业内朋友悄悄跟我说,现在只不过是各大客人争相备货的季节,等到锰矿热季一过,他吴立雄恐怕会砰然倒台。

从那以后,我有很多年没有见到叶待明。

直到现在,已经是下班时间,外面夕阳缓缓落下,公司里头渐渐安静下来。

我也正好可以借这样清静的时候,整理整理资料,为后面的工作做些准备。

电话响了。

我接起来,是很熟悉的声音,叶待明。

“请问,吴律师还在这里吗?”

他说。“吴律师他……已经离职了。”

我说:

“您还记得我吗,叶先生?”

那边顿了顿,说:

“您好。”

我约他出来喝咖啡,本来不抱什么期望,他却答应了。

我赶紧收拾东西下班,因为我知道,这场在心底萦绕了多年的故事,终於要有个结局了。

叶待明还是留着短发,身体健朗了许多,只是皮肤变黑了。

他眼中不再有几年前那种充满自信的英气,取而代之的,是我看不清楚的深海。

“吴律师怎么样了,他的妻子不要紧吧?”

叶待明轻轻摇着咖啡,却没怎么喝。

我很惊讶的发现,他似乎已经不习惯咖啡的苦味。

“吴律师的妻子已经过世了。”

我低声说:

“他接你案子的时候,就已经有了些早期症状,后来恶化了,是乳腺癌。恶化之后,他妻子并没有足够重视,拖了一年,再去医院时,已经来不及了。”

“跟我说说吧……”

叶待明叹息着请求。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想听吴律师妻子的病情,但既然是我想要聊天,而且这要求也不算出格,便继续讲下去:

“吴律师的妻子先是进行了手术,切除了乳腺,在胸口留下特别大的疤痕。有次我去看她,她说,变得好丑,都不愿意见人。我们安慰她说,没事的,只要治好了,慢慢就会恢复。但时间长了,真的一天不如一天,刚开始是掉头发,然后整个人都瘦了下去,不成人形了……”

叶待明叹了口气,说:

“嗯。”

我说:

“讲讲你的事吧。现在你的案子早就结束了,可以说了吧?你是个愿意倾诉的人,一直以来,吴律师当你的听众,其实我希望你也可以信任我。”

叶待明说:

“其实也没什么。吴立雄仓库里那把火,不是我放的,只不过,我早就知道那把火会烧起来,提前做了准备而已。”

他说,若婷走了之后,我没有为她守头七,因为我知道,她希望的不是那个,应该有更重要的事,她期待我去做到,而不是跪在她的灵前浪费时间。毕竟在那个时候,若婷的死讯很快就会传开,吴立雄一旦知情就会调查她的身份,他很快就能知道若婷是我的妻子,那么,她要到手的那张名片,就会变成废纸。

所以一切都要抓紧时间。我没有为她守灵,这也是她父母对我不满的原因之一。

当时我拿着那张名片,赶到吴立雄的公司,凭着名片上的通行命令,通过了守卫。后面就很简单了,我装作他们的贵宾,混进他们的办公楼,偷了一件他们的工作制服。

然后我穿着这件衣服,大大方方的进入库房,没有一个人拦我。

我对吴立雄的仓库进行了全方面的“考察”,你知道仓库里都有什么吧?那些从印尼进来的,还有从东南亚别的国家走私的,都是锰矿,一堆一堆的码在那里。他们的工人正在为发货进行准备,这一批货是哪个客人的,那一批又是谁的,发到哪个国家,客人的名称,一张张标籤,贴在货物上——你知道手机有拍照功能的吧?我“考察”完了,准备离开,临走时顺便看了一眼他们的线路与通风系统。你要知道,我以前是个不靠谱的公子哥,但父亲对我有过教导,要我从基层做起来,对最基本的事,要做到事无钜细,都要懂。

我相信,这一点吴立雄是没有经验的。

仓库里的管理,我在若婷的工厂里曾经仔细的学习过,最重要的无非就是防火。

那如果线路有些老化,尤其是夏天,排风扇的电线接口裸露在外面,又恰巧有些容易燃烧的包装袋子摆在那里……当然,我是不会提醒吴立雄的。

说完这些,叶待明默默啜了口咖啡,又把这杯苦苦的东西放下了。

看得出来,他在刚刚说的这件事上,没有任何快意。

“那么,你呢?后来你怎么样了?”

我问。

“谢谢你的挂念。”

叶待明微笑示意,很快又止住了笑容。

后来我和小梅同居了。

其实最开始,张嘴吃掉吴立雄一场大火留下的订单时,我是有些心力不足的,钱款上刚刚好有一点缺口,那是赔给若婷爸爸妈妈后缺失的。

小梅拿出自己的银行卡,交给我。

那是一张大红色的卡片,好像有血在上面流淌。

我跟她说,你以为这是请客吃饭缺两百块哦,你那点钱怎么够呢?小梅对我微笑,她说,你以为婊子们讲的悲惨故事都是真的哦?我去查帐,这张卡里的钱……足以补上货款缺口,还有富余。我正是凭着这一点,才将吴立雄不能发货得罪的客人,全部招揽到我这边来,一个也没有少。

所以说,吴立雄最终是败给了婊子。

当然,我也是个婊子。

我拿着咖啡杯,轻声说:

“叶先生,您不用这样说自己,很多时候,情势所迫。而且,您并没有做坏事。”

叶待明笑了笑。

后来我问小梅,你把这些皮肉钱都给我做生意了,你不怕我是负心汉,不领你这个婊子的情吗?小梅笑着说,不会的。

原来她早就知道我喜欢她,就从我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她就从我眼神里看出来了。

之后她跟那个童子鸡亲热,我生气把她拉回家,她就更加确定,我喜欢她。

事实上,她也喜欢我,也是从第一眼开始的。

是不是很不可思议?其实我对她是一见锺情,这些在录音里讲过了,但她对我,其实是很早以前,就爱着了。

你不要急,听我往下讲吧。

正因为如此,她才会在第一天见面之后,就起床为我做早餐,还叫我老公,这一切都是为了填补她心底的爱欲。只不过当时我不愿意承认对她的感情,才将她用钱赶走。

婊子无情,这句话是没错的,但在小梅还没有做婊子之前,她就爱上我了。

更准确的说,是爱上另一个我。

那是火灾后一年多之后的事了。

小梅跟我说,她很长时间没有回到家乡,所以准备回去看看,希望我也一起。

我当然是答应了,不过她又说,希望我在见到她父亲时,叫他叔,见到她母亲时,叫她娘。

原来如此,当时我就猜到了大概。

她在家乡有一位青梅竹马的恋人,自小失去双亲,寄养在她家,也正是这样称呼她父母的。

而这位恋人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他很早以前就离开家乡到我们这边来工作,后来失踪了,直到现在,都没有找到。

小梅相信他已经发生意外,但在那天,推开门,一眼就看见了我。

是不是很离奇?或许这就是老天爷的安排吧。

我之前在录音里讲过去的事时,讲到第二次去找小梅,说那是老天爷不肯放过我。

现在想想,老天早就安排好了,又如何肯让我从这故事里走开呢?我陪她回家,要坐很长一段火车,还要再坐汽车。

等到站时,已经飢肠辘辘,人也累到快要倒下了。

有一群人过来接我们,我一眼就看到了正在帮小梅卸行李的老人,他头发全白了,很瘦,个子不高,驼着背。

他忙碌着,突然看见了我,停在那里,把我上上下下仔细的看了个遍。

慢慢走到我面前,迟疑的抓着我的手,说,大正,大正回来了……听到这话,正和小梅说着话的,她的母亲,也赶到我面前,盯着我的脸,然后眼泪从她眼角涌出来,沿着那些脸上的皱纹哟,一直往下淌。

我说,娘,叔。

我回来了。

如果说在那之前,我还对小梅的话怀着一丝疑问,到那个时候,我是彻底相信了。

因为那样的老人家,流出来那种眼泪,当他们用夹杂着迟疑、惊讶、喜悦的眼神看着你的时候,你就知道,小梅僱不起这样优秀的演员,这一定是真实的。

叶待明说到这,自嘲的笑了笑。

他在自嘲什么?曾经怀疑过小梅吗?我在小梅的家乡住了半个月,讲了自己在城市里工作的经历。不多久,在那里和小梅举行了婚礼,是没有证件的。

因为他们家乡的习俗,不问证件,只要按照那边的规矩办婚礼,你们就是合法夫妻。

回到这里之后,小梅有回晚上躺在我怀里,摸着我的胸膛,跟我说,这下怎样也如愿了。

我抱着她,冲她笑,说,以后会像对待妻子一样,好好对待她。

小梅说,那样就好,那样就好。

后来我们闭上眼睛,慢慢睡着了。

叶待明默默喝了口咖啡。

我说:

“叶先生,这样挺好的。虽然您曾经有过不少痛苦,最终也获得了圆满的结局。我相信故事中的每一个人,只要真心为你的,都会感到欣慰。”

叶待明淡淡的笑了笑:

“谢谢你,你和吴律师一样,都是很好的听众,很好的朋友。”

第二天早晨,我醒过来时,怀里是空的。

我当时心里还感到有点甜蜜,因为小梅很有可能是想让我回味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光,偷偷起床去做早餐。

我就轻手轻脚的下床,不让她听见,好摸到厨房去,突然从背后抱她。

可厨房里没有人。

我是在当天下午才找到小梅的。

她浑身是血,躺在那里,被发现的时候,身体已经和石头一样冰冷了……她没有出意外,是自杀的,死在了若婷的墓碑前。

叶待明又笑了笑,眼角有点湿润,但眼泪始终没有掉出来。

我久久说不出安慰他的话来。

叶待明微笑说:

“抱歉,最终还是没能让您听到圆满的结局。”

我追问:

“什么时候的事?”

叶待明说:

“去年。”

我是接到守墓人的电话,说发现一个女人在我老婆的墓碑前自杀,他已经报警了,希望我也赶紧过去看看。

我赶到时,警戒线已经拉了起来。

我跟警察说了半天,才能进去。

那淋漓的血啊……我以前见过,没有想到……还要再看一次……小梅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我抱起她来,怎么呼喊都没用了。

这次过来为她检查的甚至不是医生,而是法医。我抱着她,一会冲着她哭,一会冲着若婷的遗像哭,后来警察都看不下去,他们都不知道我和小梅的关系,只能劝我节哀顺变,但不要影响他们工作。

我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把小梅的屍体装进袋子里……后来我得到了小梅的遗书,是第一批赶到的警察从屍体身上搜出来的,上面写着,叶待明亲启。

小梅说,她其实早在若婷去世后不久,就猜到那天所说的陪吴立雄的“婷儿”,其实就是若婷了。

她还特别在遗书中解释,以前不知道我妻子的名字,所以在听到婷儿这名字的当时,是真的不知情的,直到若婷的死讯传开,她才知道,并且有了后面的猜测。她也曾经隐讳的问过我那晚的详情,虽然我没有明说出来,但她从我的态度和表情上,也猜到了。

从那以后,她非常自责,总觉得若婷的死,与她也有关系。但不管怎样,她还是很珍惜与我的爱情,毕竟她那样的婊子,已经很难再得到真正的爱情了。

所以,她仍然很自私的,佔有了我的爱情。

叶待明笑了笑,说:

“这是遗书里的原话。”

遗书里还说,事实上,她也享受不了多久的爱情生活。

因为……她患了病,就是乳腺癌。

虽然有治癒的希望,但她一想到为了治病,就要切除乳腺,在胸口留下难看的疤痕,更要大把的掉头发,人也会变得消瘦和丑陋……她觉得,那样会让她失去我。

与其如此,不如早些了断,既自私的把我的爱永远定格在她的生命里,又可以用那种自杀的方式,来排遣她内心里对若婷的不安。

没错,她就是这样聪明,而且自私,十足的婊子风范。

遗书里,她最后说,再见,老公。

我相信你是老天爷安排来给我的,是我生命最后时刻的最后一份礼物。

再见。

叶待明揉了揉眼睛。

我们两人沉默了许久,各自望着自己的咖啡杯,没有说话。

从这场情绪里缓和过来,我问他:

“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叶待明叹了口气,又轻轻笑了笑:

“这本来是我找吴律师的原因,没想到最后还是找到了你。”

他摸出一张卡片,大红色的,如同鲜血在上面流淌。

他把这张卡放在桌子上,用食指推着,移向了我。

我说:

“这是小梅的?”

叶待明点点头:

“小梅走了之后,我回到她的家乡,准备把消息传给娘和叔。原来小梅已经提前安排好了他们的生计,她把这张银行卡寄给了他们。“叶待明叹息着说,两位老人早就哭着泪人了,他们根本不知道小梅在这里做什么工作……只知道,他们的好女儿在城里出了意外,去世了。老人们说,这笔钱,他们实在没办法花啊,那是他们的女儿,用命给他们寄来的钱啊……他们把银行卡交给我,说,这卡上的钱,他们一分也不想动用。只要看到这张卡,悲痛就止不住的从眼睛里流出来,怎么会想到卡里的钱呢?我把卡收下了。我对自己说,小梅在我面前是个婊子,但在她的家乡,她是个纯洁的好姑娘。卡里是她的皮肉钱,既然她要在那里保持好姑娘的形象,那么这笔皮肉钱,就更不能出现在她的家乡了。至於老人的生计,不还有我吗,和小梅的婚礼是白白举办的吗?对小梅的感情,都是假的吗?叶待明有些激动,我轻轻拍抚他的后背,让他慢慢安静下来。这笔钱,交给你了。我以前轻贱她是婊子,愿意用她的皮肉钱。但现在,我想明白了。正因如此,这笔皮肉钱,我也不能动用。这几年来,我一直在做什么?无非是东山再起。这成了我唯一的目标,为了这个,我抛弃了自己的底限,也默许若婷抛弃了她的尊严。当时,我觉得那样做是值得的,但现在呢?我打败了吴立雄,公司事业蒸蒸日上,我做到了东山再起。但我真正得到了什么?你很想知道这故事的结局,想问我今后的打算。很简单,这公司我准备盘掉,或者卖给别人,或者给每位员工发一笔不菲的遣散费,然后抽出多余资金,关张走人。我不想再做什么青年才俊,哈哈哈,那是什么狗屁!以前我被我夸两下,就飘飘然了,自以为真的是商业奇才了,事实上呢?我接连失败过两次,最后的崛起,也是靠着婊子和不正当的手段。忙活了这么久,付出这么多代价,也不过是拉扯出一个几十人的小破公司而已。我这是什么商业奇才!我根本就不是那块料!现在我明白了,人需要认清自己,好好生活,别为那些虚无飘渺的东西卖命。若婷好强,但到最后,谁真的承认她强了?最终变成……那样。小梅追求感情,但她从心底明白,她爱的是另一个人,而我是她所爱那人的幻像,就像她说的,是个老天餽赠的礼物。她也明白,我对她的爱,产生於一见锺情,那是发生於知道她是个婊子之前的事——我爱的是她清纯的外表和甜甜的微笑,她都懂。所以,一旦被癌症夺走美貌,她对我就会失去信心,不仅仅是有可能失去我,她更有可能失去被我爱的自信。所以她追求那种感情,最后呢?最后变成和石头一样冰冷的屍体。小梅那么聪明的算计着一切,但是有一点错了。她把钱寄回给父母,是认为到她死后,我不会再继续承认对她的感情。现在的我已经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不愿意再为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目标耗费时间了,我会回到小梅的家乡,以两位老人儿子的身份,在那里生活。二老有片鱼塘,我在那里经营了半年,小有收穫。你知道吗,我不是做商业的料,但在养鱼做农活方便,却挺有天赋。或许我真的是那个什么大正,也说不定呢?说完这些,叶待明擦乾眼角,谢过我的咖啡,匆匆离开了,没有给我留下退回那张银行卡的机会。叶待明的故事,其实到这里应该就是彻底结束了。后来我找到吴律师,把叶待明之后发生的事,也跟他讲了一遍,当作是整个案子的结尾。我提出要把那张银行卡交给吴律师处理,他也谢绝了。后来又过了几年,我已然在公司里升至和当年的吴律师一样的位置,处理过很多案子,接触了很多人,跟那些犯了事的,没犯事的,犯了事装作没犯事的,没犯事却假装黑社会屌得不行的各类人打交道,慢慢的连叶待明这个名字,都忘记了。直到有一天,同事们都下班了,我也习惯性的在这时整理一些档案。很多旧档案岁月久了,已经到了可以删档毁弃的时候。我从那里面一份份的检查并标上“待毁弃”的标记,终於,那份标着叶待明的档案,又出现在我的视线里。这份多年前的档案,居然还有标着未结案的地方。

我仔细回忆,却理不清头绪,只有打开纸档寻找线索,一张银行卡掉了出来。

大红色的卡面,犹如有鲜血在上面流淌。

我捡起卡片,目光落在萤屏上,那是当地的医疗界新闻。

我心中一动,立即拨通了上面的电话。

三个月后,一起针对本地区妓女的公益义诊活动全面展开。所有特殊职业的女士,不需要留下姓名,可以凭化名甚至匿名接受一次全面的体检,主要检查方向,就包括乳腺方面的妇科疾病。

后来据参与的医生统计,在这场耗资巨大的义诊活动中,包括本地以及相邻地区闻讯而来的,大约有近万名妓女从中受益。

又有大约千名妓女,查出有疾病隐患,相信她们能够得到非常及时的治疗,并且恢复健康。

做完这件事,我把那张银行卡放回档案袋里,端视了它很久。

最终,将“待毁弃”标记,标在了袋面上。

我想这个故事,是真的结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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