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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娑世界·襄阳乱作者:周星座字数:3。5万2010年12月29日首发于赤裸羔羊《婆娑世界?襄阳乱》题记:我问佛:世间为何有那么多遗憾?佛曰:这是一个婆娑世界,婆娑即遗憾。

没有遗憾,给你再多幸福也无快乐可言。

——仓央嘉措《我问佛》第一章小恶(1)夜深。

月圆。

江风猎猎。

彼时正值深冬,汉水两岸,山脊苍茫,积雪泥泞,遥望远观,天地恰似变成了一幅被上苍信手淋漓的水墨山水,黑的是山,白的是雪,除此别无颜色。

子时间,江上忽然起了一阵薄雾,似白非白,缥缈如纱,沿江弥散开,愈来愈浓,直至浓如奶脂一般化都化不开似的。

这之中,忽有一盏船火由远及近,轧碎浮冰而来,在大雾中明一忽灭一忽,迷离而诡异,仿佛不是人间造物,而是来自幽冥彼岸。

那船速度极快,晃眼已近江心,薄雾忽散,月下分明,却是好大一条“泥艋船”。

这是一种只在汉水才有的民间大船,船身狭长,头尖尾削,首尾横纵近九丈,出水一丈三,底舱深七尺,遍体都刷黑漆,漆上再覆桐油,乌贼贼油光亮滑,恰似钻江底的泥艋一般模样。

这种船的内部结构复杂,舱膛深大,善巧者往往活用形式,设计出异常繁复的夹层,用以藏运官禁私货,不明底细者绝难查验。

每每夜深之时,月晦风喑,寒雾横锁大江,这种船就会像幽灵一般出现,船速如飞,载着官家禁运的种种货物,如私盐、白铜、贡茶、禁缎、囤粮、木材……甚至火药、兵械、草沫、马匹等军用物资,顺风横渡荆楚两地,操弄着那些“天不见百事可为,神不知万般皆宜”的暗黑勾当。

只见那条“泥艋船”顺水又行了五里有余,进到一片洄水芦苇区域,猛听一声响箭撕裂寂静,兀地里鼓声如滚雷般滑过天际,繁星一般密密麻麻的火把突然间燃起,数十条摇撸小舟箭一般窜出水苇丛,前后左右齐头并进,呈密不透风的围合之势,赶向那条幽灵般的泥艋大船!一时间,大江之上,鼓声如雷,喊杀声惊天动地,大船仿佛吃了一惊,去势登时停下,操舵者必是常年扬帆江上的老积年了,虽惊不乱,略驻片刻,似乎已然洞察这场布局的薄弱环节,三片帆夹风兜转,向着埋伏圈的东北角飞快逃离。

恰在此时,天色突变,江风陡然间变得更加迅疾,那大船得天风助力,速度更增一倍,远远胜过靠人力摇撸的小舟,三兜两转之下,已然将伏兵远远甩在身后,呼啸中裹挟着又一股疾风,眼看便要突破重围,远走高飞了!便在此刻,猛听又一声响箭令下,数十艘小舟之上,蓦然间千箭群发,如群蝗般嗖嗖掠过大江,却因距离尚远半途便力尽而竭,纷纷落在大船左近的水面之上,但这些箭的箭身上,都附着一根竹管,竹管一端封有一层薄蜡,箭簇破空时的劲风轻易击穿了这层蜡,管中物顺势激射而出,原来却是装满了火油,竟比箭簇飞的更远,纷纷溅落在大船船体之上。

如此这般,千箭之后,又是千箭,连续数波箭雨之后,那大船就仿佛被一大缸墨水兜头淋透了似的,帆上、桨上、船身上都浸满了火油,大船左近的水域更是汪满了薄薄一层油,顺水淌出去足有小半里,遇火即燃,一触即发!滚雷般的擂鼓声戛然而止,仿佛被突然剪断声线,唯留下袅袅的回音荡去黑暗深处。

设伏的群舟随之纷纷停下,似乎任那大船逃走也不再试图阻拦,一艘小艇越众而出,船头上站着一个男人的身影,迎着风鼓气开声。

“日你妈个锤子!再跑!再跑老子一把火烧你个龟儿子卵蛋生烟!

“浓浓的川音粗俗至极,沿着江面滚滚传开,声如响雷,震慑心魄,显出此人精绝不凡的内力修为,数十条小舟上齐齐爆一声彩,也纷纷鼓噪起来。随着话音,只见那大船又飞速窜出去半里后,速度竟渐渐的慢了下来,终于停住,孤零零的泊在黑色的江面上打转,看来已然无计可施,只好束手就擒。设伏群舟再次齐齐大喊,乱蝗似的蜂拥而上,不一会儿就将大船团团围住,铁钩、鹰爪、绳缆、套圈……纷纷雨点般搭上舷头,数百名灵巧枭杰之士猿猴般攀上大船,火把熊熊,嘈声四起,一时间闹得鸡飞狗跳。沿江岸一线起伏山岗之上,十数骑士俱骑黑色大马,呈环形昂立高处,将这一幕惊心动魄的江面伏击战尽收眼底。这些骑士个个虎背蜂腰,都穿黑色劲装,蒙着造型奇怪的民俗面具,或红孩儿、或雷震子,或猪八戒,或降鬼的钟馗,或收妖的吕祖,魑魅魍魉,不一而足……林林面具之下,都露出一双鹰隼般的眼睛,顾盼间神光流转,悍气四溢,显然个个都武功深湛。一骑当先之人,骑的却是一匹血红色的高头大马,这匹马神骏至极,通体红艳艳的仿佛全身都在滴血似的,一直在不耐烦的扬蹄喷沫,摇头摆尾,尾巴更是扫来扫去,却无一匹马敢上前与之并肩而立。而那马上之人,也穿着黑色紧身的劲装,曲线健美,婀娜多姿,竟是个身材成熟的妇人!脸上也带着“何仙姑”的面具,露出一双深不见底的剪水明眸,眼神冷峻,充满无端肃杀之意。

适才大船即将逃出生天的时候,岗上众骑士无不紧绷起身体,眼神凝重,显得十分紧张,唯有她毫无异样,目光中波澜不惊。

而当大船入榖束手就擒之际,众骑士也随之放松身体,眼神甚至飘出了几丝笑意,她却似乎仍然不为所动,目光冷峻到仿佛能淬炼热铁成钢,连在马上的坐姿都没有丝毫松动。

在她身后,一名骑士似乎松了口气,眼神一懈,不觉飘到了那领头的妇人身上,谁知这一凝注却再也挪不开目光了,喉头一噎,竟无端端咽了口口水。

月光下,夜雾中,恍然一具被黑色紧身劲装箍得紧绷绷的丰腴肉体,仿佛被无名的力量瞬间拉近到鼻端似的,一刹那填满了他的眼底。

光影交替之间,眼前人一身黑,胯下马红如血,黑与红对比强烈,触目惊心。

而彼时彼刻,月光如纱,轻柔的沿着那妇人的背影镀了一层白银,勾勒出令人惊心动魄的起伏曲线。

两条修长到不可思议的大腿横夹马背,不知怎的,竟然在连接处结出了如此一颗巨大而饱满到几乎爆开的圆臀!这臀如此之大,呈熟透蜜桃型,几近不合比例,仿佛本不该属于这具窈窕的肉体,而属于一匹母马才对!圆臀上行尽处,却又陡然凭空收束到了极端,拧成堪堪仅一握的无限纤腰,恰似山势行到了陡峭处,其转折之凌厉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更足令所有人心跳骤停。

再把目光循着这座“山”向上看,则又到了看似削瘦到已经空余骨架的两肩处(其实只是骨头细小而已,筋骨之间血肉相当的均匀饱满),肩胛之间的劲装皱起了千千层,绷紧到极限,无需细看,便能想见这具肉体的前端必然有异常突起的巨物,才能将衣物绷紧到这般田地……月色凄迷,山岗孤耸,林深晦暗,一湾大江铺陈千里。

时间恍在此刻静止住。

“小武。”

一丝略带沙哑的磁性女声钻入耳膜,袅袅仿佛天外之音。

那骑士恍如不觉,没有丝毫反应。

“小武!”

语气蓦然加重,略带不满。

那骑士这才如梦方醒,背上竟然出了一层虚汗,仿佛适才的行动与心思都被人看穿了似的,一时间惊慌失措,条件反射般答应一声:

“哎!”

连忙催马上前,谁知这一动不要紧,小腹处仿佛突然爆开了一团火,两腿之间有物早已胀大,硬如铁管,在马鞍上磨了这一下后,竟突然释放,把许多又热又滑的液状物一股脑全都灌在了裤裆里,江风苦寒凄冷入股,瞬间就吹透了,粘在裆下冷冰冰的极不舒服。

他心下更是惶惑,勉强催马想与那妇人并肩,谁知胯下马儿只走到距那妇人还有一肘处便再不肯挪动半蹄,仿佛怕极了那妇人胯下的红马,断不敢与之并驾齐驱。

“干什么这般磨磨蹭蹭?”

那妇人回眸看他,冷峻的目光在“何仙姑”面具下,更透出些许嗔怪之意。

小武喘息了一口,答道:

“没什么,许是在马上坐的久了,腿有些麻了。”

小武心中有愧,不敢对视她的目光,一双眼睛瞟来瞟去都不知摆在哪儿好了,眼风一扫,竟又落在她的胸前,赫然两枚坚挺呈梨状的巨物几乎撑爆了他的眼眶,磁石般吸紧他的目光,难以挪动分毫,他心底一惊,拼出命来将目光生生拔开,装作远眺江面,心在胸腔里砰砰乱跳一气,胯下粘糊糊的冰透两股,委实难受万分。

见鬼!平日里只见她穿得都是宽袍大袖,如此紧身劲装还是头一次看到,却原来在袍袖之内,藏了这么多天赐的宝物好多年!好没来由,在他的脑海里,无数光怪又旖旎的脏念头层出不穷,竟如机关匣里的暗器一般蜂拥群发,压都压不住,甚至连还勾出一段深藏不露的过往心魔来——曾经某夜,百战归来,花街暗巷之内,和几个同袍战友趁酒恣意,拦住了一个女子……就在那一个癫狂迷乱的漆黑夜里,就在某个万家灯火也照不进的深街暗影里,曾经微缩着一个无人知晓的狂暴地狱,永恒的定格在他的记忆里。

事后,他的脑子里只深深的烙印下无数艳俗入骨的片段:醉后的狂笑、污言和秽语、缎子般的雪肌、撕裂的裙角、乳猪般的臀、奶牛般的乳、纤细的颈子与脚腕、满手温玉的握感、悲惨至极的呼号与哀求,还有那一次次的插入,带着血,仿佛把剑插入敌人胸膛时的震颤感,体液随之飞溅,仿佛在进行一场生死拼搏,更有令人眩晕的快意,带着电,一波一波的涌进四肢百骸……小武猛晃头,拼命想甩掉胡思乱想,却着了魔似的甩不脱,挣不断,愈陷愈深。

那是一个秘密,一个深不见底的秘密,一个已经再没有了任何知情人,永远不怕大白于天下的秘密。

那是一个秘密,一个只有在夜深人静独自一个人的时候才跟自己分享的秘密,一旦天光显露,这个秘密就会像一只穿着鲜艳肚兜的狐仙般烟消云散。

那是他的心魔,如附骨之蛆,早晚会拖他入万劫中。

“喂!”

小武再一惊,醒转回来,茫然转头迎向那已经非常不悦的冷峻目光。

只听那妇人怪道:

“你怎么突然失了魂似的!练功出差子走火入魔了吗?!”

说罢,从马上探手如电,直取他的脉门。

小武心中又是大惊,他心知那妇人的武功早已臻至绝顶地步,若真要让她这一把搭上了自己的脉搏,片刻间就能了然他刚刚泄过元精的事实,当下不敢怠慢,连忙使出全力,勉强才闪过这一记丐帮绝学“七寸穿膛取蛇胆”的变招,额头大汗淋漓,心底暗叫侥幸。

侥幸!侥幸!好在对方只是关切探病,随手一抓,若是出了全力,不!哪怕只出了半成功力,自己就算插上翅膀,也毫无可能闪过。

他不敢再胡思乱想,连忙正经神色,说道:

“有劳师母费心了,修文不过是昨夜和那帮腌臜军汉们饮了太多黄汤,今早运功一周天本应早已化解,谁知在马上颠簸了这么久,居然又颠出一些酒意来,脑袋有些昏沉,耳朵也有些听不真切似的。”

“胡闹!”

那妇人的目光登时又由关切转为冷峻,怒道:

“你这小子!大事当前,头晚怎么还敢去灌黄汤?!罚你回家后面壁三天思过!”

“凛遵师母命!”

他慌忙答应一声,笑嘻嘻道:

“师母,你这次神机妙算,在这大江之上摆下龙门阵,演得好一出瓮中捉鳖的好戏,这一回大获全胜,回襄阳后一定要大摆庆功酒才好,到时徒弟就算面壁三年,也要灌饱黄汤,在太守面前亲自为师母请功!”

“你这小子,就只会没口子的拍马屁,半点真本事都没有!”

那妇人听他说得戏谑,似乎也在“何仙姑”的面具下露出一抹笑意,眼神也化了开来,当真是百艳横生,但这笑只绽开了一刹那便收敛了,又变得异常冷峻严肃,望向黑漆漆的大江。

“有一点你却也说得没错,这次布局确是费了师母我好大的心力。”

只听她沉吟着道,

“这帮贼子组织严密,深谋远虑,神通广大,绝非一般的江湖结社可比,幕后定有绝顶的人物在运作,要不是这一次凑巧截获了情报,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才能侥幸网住这第一网鱼,其后还有更大的玄机未曾堪破呢,所以说,直到眼下我们仍寸功未建百仞需攀,你且稳重些,回襄阳后休提什么庆功宴之事,徒惹旁人笑煞。”

小武嘻嘻一笑,眼神忍不住又是乱飘,又连忙收拾神色道:

“全听师母的。不过嘛,功还是一定有的,如果确如情报所示,这次果真擒住了那贼子中的关键人物,岂不是“但需破得一阵仗,便可驾长风使尽力,再转眸间火烧连营,但叫贼虏灰飞烟灭。这回这一击,正击在那曹贼的七寸上,纵他有百丈身躯,也得顷刻间垮掉如烂泥”。

“说着说着,竟然按韵拍手,依依呀呀唱了起来”你这小子又来乱拍马屁!怎么还掉起戏文来了!

“那妇人被他逗得再次莞尔,想来必然是全胜之后心情大好,不再刻意绷紧冷峻的眼神了。就在这时,忽听岗下马蹄的的,一骑黑马奔驰而来,眨眼间奔到近处,勒马昂蹄,攸忽顿住,显出一副精良的马上身手,再看此人,身材彪悍,脸上戴着一款狰狞的“黑熊怪”面具,抱拳洪声道:

“有禀郭帮主!贼子已被一网打尽,正在沿着水路被带去疤城三太子舵,鄙帮邢帮主托小的来问郭帮主,是否要移尊疤城,亲自审讯?”

那妇人点头道:

“有劳小哥了,但请回禀邢帮主,说我随后就到。”

那骑士拱拳答应了,呼啸一声,兜转码头,一阵风似的去了。

小武心下忽有所动,转头正要说话,却只觉眼前一花,那妇人娇咤一声,已然控缰纵马驰出,红马快速闪电,眨眼间已在半里之外,众骑士纷纷呼喝打马跟上,却只见那黑红醒目的窈窕身影,已然绝尘而去。

山凹里。

十八盘。

结出一座城。

一座在黑暗乱世中却诡异得灯火通明的城。

另有一条河,环城数十里,再九转弯曲,流出莽莽大山,融入汉水中。

这城有名,叫做疤城,水陆皆通达。

在太平年代里,曾经的疤城,只有穷山恶水,像极了一块丑陋而贫瘠的疤,现如今呢?因地处偏僻,远离烽烟四起的乱世,竟摇身一变,流出鲜亮的脓,长出饱满的果,变成了表面光鲜、内底腐烂的好大一块疮癣,透出来好一股子荒诞离奇的繁华与热闹劲。

原来自战争伊始,荆楚两地,数以万计的难民、游匪、侠隐、怪客、商贩、走卒……无处可去,纷纷来此避祸,不知不觉中竟兴旺了这座贫瘠肮脏的城。

在这巧夺天工的避世一隅中,官商绅匪妓五行八作顶花带刺儿,有如一个光怪纷纭的民间社会全数浓缩在此,各有各的来头,各怀各的目的,拉帮结派,划分地盘,争浦头,抢仓口,血涌脑门,大秤分金,手起刀落,快意恩仇。

疤城也有官府的衙门,但那群官早已浸透在这口大染缸中,搅浑的更加一塌糊涂了。

这座城中,到处都是男人女人浇漓腥臊的气味,所处可见世俗的花花肠子,市井亡命徒的口臭,下九流赌徒嫖客的红眼,妓女的浓情深爱与恩断义绝。

白银子对着黑眼珠,花裙子裹着暗刀子,家常菜里撒了毒砒霜……凡此种种,都把浓到化不开的黑,深深揉进了这座城的每一处皱褶中,堂而皇之的恶毒着,明目张胆的使尽了阴暗下三路的智慧与蛮力,像一汪深不可测的漩涡,把每一个进入它的人都深深的卷进来,分肉吸髓,抽筋拔骨,最终“扑”一声,最多合血吐出一点点残渣,其余的都通通的嚼碎吞进深渊中。

而此时此刻,却有一行骑士马蹄如雷,正自纵马穿过疤城的城门。

长街寂寥,廓无人迹,整座城似乎空无一人,灯火全熄,死寂的令人心中发憷,寒风滴溜溜打着旋,暗影中似乎有无形的怪兽潜伏着,一派鬼气森森的景象。

这行人中,领头的骑士看身材竟是个饱满成熟的妇人,忽的勒马,仰头皱起眉端,却只见城楼上,圆月之下,赫然挑着一串黑乎乎的东西,在夜风中诡异的飘来荡去。

小武从后面赶上来,不解问道:

“师母,怎么了?有情况?”

那妇人摇摇头,随手一指,小武眯眼看去,心下猛然一紧,倒吸一口凉气。

那一串吊在半空的东西,竟是一串已然干枯许久的人头!众骑士面面相觑,只见那妇人摇了摇头,目光攸忽百变,咬牙道:

“常听人说,疤城即地狱!今日看来果非虚言,也罢,事到如今,便是龙潭虎穴,也少不得走这一遭了。”

小武也皱起了眉头:

“师母,早听说那位邢老大自称“人面兽”,听这名号,就知道绝非善类,更不是什么重诺轻财的侠义之士,咱们这次远离襄阳,为了行事隐秘,自然是不能调动白道上的人马,临机就地只好暂借他的人马和船只,那也是无奈之举,不过如今大事已了,此一时彼一时也,师母又何必遵守之前的承诺,非要许他那三万两白银?说到底那可是在军费中生生抽出来的!足够襄阳三个月的用度了!徒儿斗胆说一句,就凭师母的绝世武功,就凭咱这一队常侍师父左右的虎贲之士,还愁不立马踏平这座鬼城,抢了人就走,再干脆顺手灭了龙潭帮,也算为疤城百姓除了这一害!”

他自顾自说的得意,却一眼瞅见那妇人的眼神忽然变得愈来愈严厉,心下一突,当即噤若寒蝉。

那妇人森然道:

“小武,我且问你,你可知你师父名号为何?”

小武深吸一口气,低声答道:

“北侠。”

“听不见!”

“北侠!”

那妇人冷笑一声,又问:

“我再问你,何者为侠?”

小武再次深吸气,高声答道:

“季诺拔剑,尾生抱柱,一诺千金,为国为民!”

那妇人转过头去,冷冷道:

“你既然知道,为何说出刚才一番蠢话与我?”

小武额上冷汗淋漓,心中却不甚服气,鼓起勇气,抗声道:

“从大义者不拘小节,为大事者不惧小恶,两害相权取其轻,要那尘世的虚名何用?能救这疤城的万民于水深火热中,方才是我辈中人侠义之道!”

他这一番话如机关箭似的突突突射了出来,竟把那妇人一下子噎住了,目光变幻不定,半晌方才长笑一声,语气变得愈发森然。

“好个为大事者不惧小恶!”

只听她怒声道,

“怪不得你最近两年来,功力总是难有寸进,原来不是跟军汉们灌多了黄汤胡闹,也不是偷懒不练功,却是有这样一个心魔作祟!”

心魔!这两个字如两柄铁锤,重重的敲在小武的阴暗内心深处,一下子掀出另一个深不见底的秘密出来。

他的气势本来迎风三丈,却顿时受滞,迅速萎缩成了皱巴巴的一团,理屈词穷,讷讷然再也说不出一句抗辩之词了。

那妇人深吸口气,还要再行训斥,却听得长街尽头处,忽然马蹄声响,一串火把光芒正自疾速奔来,便住嘴不再说下去了,狠狠瞪了小武一眼,勒马静息待那队人马旋风般驰到眼前,只见那领头的一名大汉抱拳道:

“小人曲江龙,受鄙帮帮主邢一壑所托,在此恭迎黄帮主大驾光临疤城,鄙帮邢帮主适才受了小伤,正在三太子总舵调养,烦请黄帮主及诸位英雄屈尊前往,共商大事!”

黄帮主点头道:

“有请小哥带路。”

两拨人汇成一拨人,沿着长街纵马而去,不多时忽的一转,眼前赫然出现了一座牌楼,火把光中,只见牌楼上精工雕着一副“哪吒”的图案,口噙莲花,脚踏火轮,三头六臂,栩栩如生,图案下方刀劈斧砍般的书有八个大字:

“龙潭帮三太子总舵”,牌楼后则是好大一方庄院,门户洞开,内里灯火通明,隐隐传出嘈杂吆喝之声。

一行人到了此间,纷纷甩蹬下马,跟着曲江龙等人,大步走进庄院中。

这片庄院从外观看本已阔大,进入后更觉得通达至深,足足七进院落,层层叠叠,仿佛迷宫一般。

一路走来,每重院落内的正房、厢房、耳房全都大敞四开,内中各有彪悍之士奋臂划拳,喝酒吵闹,乌烟瘴气,人声混杂。

更有甚者,无数的莺莺燕燕,轻纱半透,肌肤如雪,乳浪臀波惊心动魄,纷纷如穿花蝴蝶般围着这群汉子飞来飞去,见有生人来,竟也不关门,眼波娇媚只往来人身上乱扫,黄帮主泰然自若,目不斜视,直若未见,却苦了小武等人,型号面具未曾摘下,否则个个都是面红耳赤,口干舌燥,胸腔里一颗心更是砰砰乱跳,直欲从嗓子里跳来似的。

如此这般,行到最后一重院落前,曲江龙却停住脚步,躬身道:

“帮主就在里面,请黄帮主和各位英雄自行进去,小的身份低微,只能领各位到这里了。”

说完再一拱手,便转头去了。

黄帮主见这里等级如此森严,心里也不由暗叹,当下走进最后一重院落中,远远的,就看见一名汉子大步迎上前来,此人年约四十开外,颌下一丛豹髭,相貌十分硬朗,全身肌肉贲突,裹在一袭青布袍子里,下盘步伐扎实,颇有龙象之姿,显然功力已臻化境。

只听那汉子隔着老远便哈哈豪笑道:

“黄帮主盖世英雄,诸位英雄俱是国之栋梁,世人无不敬仰,这次屈尊大驾光临寒舍,本应黄土垫道三十里再加倒履相迎,无奈何适才在下略受小伤,竟然动了肋气,不能受风远迎,失慢之罪,唯祈容恕则个!”

小武暗想,瞧这气派,想必就是那自称“人面兽”的龙潭帮帮主邢一壑了,果然见师母抱拳,银铃般笑道:

“既然受伤,就该好好调养才是,邢帮主这次为国为民,出力甚多,何来怪罪之说?”

邢老大哈哈大笑,似乎十分欢悦,忽又皱眉说道:

“黄帮主和诸位英雄怎么都还戴着面具?鬼鬼怪怪看起来怪吓人的。”

“呵呵,军情如火,心急如焚,一心只想着亲眼见到那贼酋,尽快把那件事盘问个子丑寅卯出来,所以就一路马不停蹄风急火燎,居然把这劳什子家伙给忘到脑后去了。”

黄帮主笑答着,随手一抹,便摘下了“何仙姑”的面具。

那一瞬间,仿佛整座庄院的灯火都忽的暗了一暗似的,邢老大的眼光随之一滞,竟变得有些痴迷似的,死死凝注在黄帮主脸上,仿佛丝毫不觉得自己已在不知不觉中失礼了,足足五弹指的功夫,才突然惊醒似的,匆忙挪开眼光,连连咳嗽,掩饰自己的失态。

黄帮主却似早已习惯别人这样失态了,虽仍有些生气,但更多的只是觉得有些好笑罢了,心中暗想这邢老大见过自己也多次了,每次都是如此,也真愧对他一方豪强的身份了。

不过嘛,此人眼底精光闪烁,气息绵长,下盘坚实,功力定然不俗,若能招安他加入义军,为国效力,不但凭空得了一名大高手,更能一举收服疤城的数千匪众,岂不是一箭双雕,两全其美吗?她心底已有盘算,便无暇责怪此人失礼了。

只听邢老大干咳一声,说道:

“黄帮主和各位英雄风尘仆仆,一行疲惫,兄弟早已备好酒席,另派人拾掇出了几间精致正房,汤水也已烧得正好,还请各位饱餐之后便即入房休息,明早精神抖擞,咱们再好好收拾那两名贼子不迟。”

黄帮主摇头道:

“夜长梦多,事不宜迟,还请邢帮主带路,我等连夜讯问,定要尽快搞清那件事的来龙去脉不可!”

邢老大面露难色,迟疑道:

“这个……这个……”

“怎么?邢帮主似乎有什么难处?”

黄帮主心思机敏,已将对方的反应尽收眼底。

邢老大嘿嘿一笑,摊手耸肩,表情忽然变的有些难为情似的,诡笑道:

“不瞒黄帮主说,一打擒获那两名贼子之后,兄弟就已经擅自做主,连夜拷问他们了。只不过黄帮主也知道,兄弟手下大多是些匪类,手段腌臜了些,这会儿恐怕已经乱……那个乱成一锅粥了,没得污了黄帮主和诸位英雄的眼睛,还是待到明天早上,等兄弟把他们都收拾整洁后,再由黄帮主讯问可否?

“黄帮主聪明若冰雪,纵横江湖多年更是什么没见识过?听他说了这么几句,心中早已恍然了然,一团怒气陡然升起,恨不得一掌将这家伙立毙当场,好在她及时控制住了自己,恨声道:

“邢帮主!你这么做可是侠义道所为?!”

邢老大又是一笑,居然在她无形释放的杀气中岿然不动,背手森然道:

“黄帮主!兄弟本来就不是什么侠义中人,上辈子没积德,所以这辈子投胎不好,学没上过,字也认不得几个,本就不知道什么叫做礼义廉耻,后来误入黑道,天天过的都是刀头舔血的生涯,只知道“为大事者不惧小恶”,那两个贼子虽都不会武功,但是骨头却都硬得很,要似黄帮主一般菩萨心肠,根本撬不动他们的铁嘴钢牙,须有非常手段不可,咱兄弟既然是无耻匪类,自然也有匪类的手段,虽然腌臜些,却管保有用,只要“有用”,姓邢的就不管什么三七二十一,统统都会拿来用一用!”

这一番话说得霸气十足,论调偏激却又几无可辩余地,尤其是一句“为大事者不惧小恶”,与不久前小武说过的一模一样,不禁听得小武心有戚戚焉,就差要点头称是了。

黄帮主默然不语,沉静片刻后,气息终于平顺了,冷冷道:

“既然如此,这就请邢帮主带路,我等提了那两贼子,这就上路,不劳烦邢帮主为我等收拾住宿了,这里是三万两纹银的酬劳,请邢帮主就此收讫交割,从此两不相欠,形同陌路!”

说罢,示意身后弟子取出一叠厚厚的银票,递了过去。

邢老大接过银票,也不再数,随手揣进袖里,脸色铁青着道:

“也罢,黄帮主不怕腌臜了眼睛,这就请跟我来吧。”

说罢转身而去,黄帮主一众紧随其后,绕过两道回廊,又快步穿过一扇小小的月亮门,来到一个精致的花园中。

花园正中,有座假山,一行人跟着邢老大径直走进假山中,三盘两绕,向地下行去,狭窄逼仄的洞壁上,每隔十几步,就点着一只火把,忽明忽灭,将跳动的影子在洞壁上拉长扭曲,如同鬼影子一般。

突然间,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耳膜,在阴森的甬道里交响回荡起来。

黄帮主心底一凛,疾步抢过邢老大,眼前豁然一亮,原来已经走出甬道,来到一个宽敞的所在。

这个地方好像一座石窟,地上四壁及顶部都砌着严丝合缝的青砖,空荡荡的点燃着无数火把,照的洞中一切分明。

此时此刻,这座洞窟已经成了人间地狱。

一具优美的女体,长发披散,全身赤裸,被捆在一只造型奇特的刑架上,整体悬空,面朝下,双臂并拢过头锁在铁链上,两条丰满的大腿固定后拉伸到极限,雪白的大屁股高高翘起,几十个粗鲁的男人在她身后排成长队,个个挺着青筋毕露的阳物,鱼贯从后插入那女子的阴道中,激烈抽插许久,大吼一声,就把腥臭的精液统统喷射进去,随即让开,立刻便有后来人补位,交替间,那女子的阴部纤毫毕显,已然惨不忍睹,随着身后男人的运动翻进翻出。

然而,无论男人们的动作多么狂暴,那女子却始终如死了似的毫无反应,想必是早已昏过无数次又被弄醒回来,终于精疲力竭,已近濒死边缘。

眼前一切,直如魔境,黄帮主一行人无不目瞪口呆,年轻一些的男人无不血脉贲张,裤裆里硬邦邦的,心中却又满溢着一种极端奇特的感觉,如电穿心,仿佛眼前的一幕幕已如利箭一般钉死进他们的脑海深处,在他们的后半生里永恒的震荡不休了。

而黄帮主的感觉却又是截然不同,除了绑在刑架上受尽凌辱的女子外,她就是此间此地的唯一一个女人了,但感觉中,她似乎觉得自己和那个女子重叠在了一起,也被人扒光了衣服,分开大腿,撅起大屁股,被无数丑陋的大鸡巴一次次贯穿着,禽兽一般的轮奸仿佛等同身受的正在发生在自己身上,极度的屈辱感瞬间贯穿了她,引发电流一般的震颤在四肢百骸间回荡不休,甚至连腹下也跟着疼痛起来,好像真的有一根无形的大鸡巴,正在自己的腔体内抽插不停似的。

邢老大慢慢踱步到黄帮主身边,悠悠道:

“黄帮主无须担心她会死掉,待会只要喂一晚“六回醒觉汤”,便能让她三魂归位,在把她知道的通通挖出来之前,兄弟怎可能能让她轻易死掉?这等手段百试百爽,从不失手,黄帮主但请放心好了。

兄弟担心的却另有他事,黄帮主请看……”

说罢,朝着洞窟一角随手一指。

黄帮主梦游一般随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赫然又是浑身一震。

只见洞窟的另一个角落里,一张巨大的铁框架固定在一角,一个年轻的男子,不!那分明还是一个男孩,面容清秀的仿佛被雕刀修过似的,异常精致可爱,年纪绝不超过十六岁,同样也浑身赤裸着,他可真瘦啊,肋骨根根都能数的清,给人一种剑拔弓张、周身利刃的感觉,但其实他肩膀上的肌肉却很厚。

脖子和锁骨之间拉伸出锋跋般的弧度,所以显出脖子是异常的秀梗而脆弱,此刻正用一种绝望的姿势,拼命伸长了脖颈,声嘶力竭的惨叫着,而在他身后,同样排着长长一队粗汉,同样淫笑着,把一根根丑陋至极的大鸡巴,鱼贯插进……是的,天啊!他们居然把那丑陋的家伙……插进了……插进了他的屁眼中!两行鲜血不停的从他的股间顺着大腿流下,在地上汪了一小滩。

更恐怖的是,那男孩儿的下身,也挺着一根与他这年纪绝不相称的大鸡巴,伸出自尚未长齐的阴毛丛中,尾端紧紧箍死了一枚亮幽幽的铜环,将这根鸡巴箍紧暴胀到了极限,青筋如蚯蚓般搏动着,几乎挣出血来,红彤彤的大龟头挤开幼嫩的包皮,撑大到令人难以想象的程度,尿道口处凝结着几滴白色的精液。

而一个粗汉则蹲在他面前,撅着毛茸茸的屁股,正在拿着一根浸过桐油的猪鬃,好似十分有趣似的一下一下的扎着龟头上那柔嫩的尿道口,每扎一下,那男孩都发出一声凄厉直进人心底的悲号声,声音早已嘶哑不成样子,一双明亮的大眼瞪的溜圆,死死盯着她的方向,目光时而暴烈如火,时而哀婉欲绝。

这种比地狱还要黑暗亿万倍的情景,自然轻而易举的抽空了她的脑海,在一片茫然的空白中,似乎只有一个青筋毕露、尾端箍着铜环的大鸡巴在激烈的膨胀到极限,直至挤掉所有的思维,把全部的空白统统占满。

耳边,邢老大的声音如从天外飘来。

“这小子倔强得很,牙关像铁铸一般,意志力更是出奇的坚强,老刘搞了他两个时辰了,几乎把他的阳具都彻底破坏掉了,他还是一个字都不说,射精次数太多,射到睾丸都皱成米粒一般大,甚至连一次都没晕过去,始终在那儿死挺着,我担心再这样下去,到不了天亮他就一定撑不住了,不死也会疯掉,所以打算问问黄帮主,是否允许兄弟暂停一下,把他收拾整洁了,再交给黄帮主试试看?”

她的脑海中仍是一片空白,突然间,忽觉裆下一阵凉飕飕的,却原来不知什么东西从下体的孔道中流了出来!她心底一惊,头脑立刻恢复清明,失控般反手一掌,竟用足了十成功力,隐挟风雷之势,向那个在耳边喋喋不休的混蛋一掌击出。

“你无耻!”

第二章轮回一掌即出,恍如龙蛇走陆,雷轰电掣,激荡气流尖啸直欲刺穿耳膜!这样缺乏自控、毁灭性极强的一掌,是她在极端混乱的心境下使出的,全然未加思考,听凭本能驱从,不知觉竟出了全力,威势端得惊人,普天下能够接住的最多不过寥寥几人而已,那邢老大虽是一方大豪,武功也颇不弱,但毕竟远未登堂化境,又怎能接得住?好在他武功虽远远不及,但江湖经验异常丰富,黄帮主肩膀稍耸之际,他已然心生警兆,全凭神经反射,也出了全力向后狼狈纵出,即便如此,却仍是逃不出这一掌的威力范围,只听“啊”的一声闷叫,右臂被掌风扫中,血光暴起,竟连手臂带半个肩膀都劈了下来,横越飞过半空,重重跌落洞窟另一头。

掌力收势不住,波及到洞壁上一块突起的大石头上,轰的一声,乱石崩碎,震耳欲聋,赫然竟将那块天然花岗的巨石一举劈成了两半!好个邢老大,虽伤不乱,左手快速封住右胸膛上几处穴道,涌血立止,脚下滑如泥鳅,身形捷似闪电,也不知使得是什么步法,仿佛一缕浑不着力的青烟,又似有形无质的幽灵,一眨眼间就从众英雄的身边一溜烟似地钻了过去,连诸人的衣角都没沾到,轻功身法出奇古怪,如鬼似魅,妙堪毫厘,真称得上是冠绝天下了!一众英雄居然毫无所觉,回过神来后才发觉对方已经溜到了自己身后!只听那邢老大恨声一哼,紧接着一声凄惨至极的惨叫,众英雄定睛一看,无不惨然变色。

原来就在电光火石的刹那间,邢老大脚底如飞,鬼魂般掠过最后一人身边时,仅剩的一只手也不闲着,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精光闪亮的锯齿长刺,反手一挥,毒蛇一般由下至上,竟将一整根尺半长短的钢刺全都从那人腹股间刺入,横穿中腹,径直捅进肺腔中,再横向一带,

“噗”的一声,锋利无比的锯齿毫不费力的切碎了那人的肌肉和骨骼,竟将整个人从中一下子豁开了,鲜血、肠子、内脏、碎骨……在极大的腹腔压力作用下,仿佛血喷泉一样乱喷而出!其情其景,蔚为壮观。

而那人突遭毒手,再恍然间已发觉自己被活生生的剖为两半,脑海中顿时一片空白,颤巍巍的伸手去堵腹部伤口,拼命想把喷出来的脏器重新填回体内,却突然间浑身一软,仿佛被无形的吸力抽空了全身精力似的,轰然倒地,随之剧痛袭来,发出一声声凄厉嚎叫声,在地上乱扭乱滚起来。

从黄帮主失控发掌,到邢老大躲闪断臂,再到他如鬼魅般脱身溜远,直至将一人活生生剖成两半……整个过程前后绝不超过两弹指的功夫,事变突然,一切尽在目不交睫瞬间,这邢老大却能在堪称世间绝顶高手的黄帮主全力出手下仅断了一臂,更能在一众英雄环伺之下毫无知觉的从容遁走,甚至!甚至还有闲暇于百忙逃生中以极具威慑力的手法杀人阻敌,其人武功之怪异、遇事之机变、心思之缜密、手段之毒辣,绝非常人能及百万分之一!连久经历练的黄帮主都没有反应过来,又或者还沉浸在片刻前的视觉冲击余波中回不过味来,所以没有及时追击赶尽杀绝,这才放对方逃出生天,只见那邢老大逃到安全距离之外,竟不急着再逃,而是站住了脚步,缓缓转过身来,远远站在甬道尽头处,目光中怨毒如血,蓦地里嘿嘿怪笑起来。

“黄蓉!”

只听他的语气一反之前的雄豪气概,变得异常阴郁尖利,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都浓缩着无尽的怨戾血毒,目光眨也不眨的投射过来,锁定在黄帮主身上。

“你贵为江湖第一大帮的帮主,更是堂堂北侠的妻子,虽然多年听命朝廷,瞧来有些不够痛快,但立马襄阳,运筹帷幄,呕心沥血保我河山,姓邢的向来十分钦佩,邢某人虽然出身草莽,却也知何为英雄气节,何为国家大义,这才同意与义军结盟,共谋大事,本着若是这一次合作愉快,不但那三万两白银他日定然归还,还另奉粮草马沫、兵械铳樋,外加这一城近三千健儿的大好头颅予你,甚至就算让老子有一日埋骨襄阳也堪称快事一件,怎料到!你为了这么一个蒙古的贼酋,乱我华夏的阴谋元凶之一!狗一般的人!居然背信弃义,毁约废盟,阴谋暗算断我一臂!想来必定受命于那狗朝廷,是灭我疤城来的!说不得!此仇此恨如血海,此生此世无了期!姓邢的在此对天立誓,定然千百倍回报这断臂之辱!世人皆知,在下本就是腌臜泼材,人间禽兽,到时候若是使出了比今日更要残酷百倍的手段在你黄帮主身上,可不要怨我话没说在前头!

“这一番话含血带刺,阴狠透骨,令人不寒而栗,众英雄听了无不悸然,却又一时间毫无抗辩之词,个个哑口无言,小武回头看了看黄蓉,竟似乎也说不出话来,脸色阴晴不定,有些魂不守舍,暗地里咬牙:

“事已至此!谋大事者不惧小恶!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就灭了这座鬼城又怎样!”

心里想着,大吼一声:

“兄弟们,别听他胡言乱语,这等禽兽行径根本就是不知廉耻,连禽兽都不如!若是菩萨在世,也定然会动嗔怒降妖除魔的!”

一声吼振聋发聩,众英雄振作精神,齐声大吼,抽剑拔刀,一鼓作气并肩冲向邢老大,却见那邢老大又是嘿嘿一声冷笑,拔足边走,身法依旧如鬼似魅,一边走一边发出奇怪的“啾啾”声,似乎口中含着哨子,正在用神秘的暗语通知甬道外面的同伴。

乍一听到这哨子声响,黄蓉乍然醒觉,脱口而出:

“穷寇莫追!”

话音出口,为时已晚。

众英雄在小武统领下,竟追着邢老大跑的远了,黄蓉心里发急,拔足追去,忽觉背后劲风来袭,稍一错身闪开了,

“夺夺”两声,却是两把利斧钉在了对面洞壁上,回头一看,只见身后洞窟之中,数十个赤身裸体的彪形粗汉嘴里“荷荷”大叫着,个个手中寒光闪闪,持着砍刀斧头之类的兵器,如修罗,如群鬼,疯子般向自己围合上来,晃眼间,满眼全都是一根根的大鸡巴,吊在毛茸茸的大腿间晃来晃去!不知为何,她没来由的心旌一荡,随即克制收敛了,但前后就差了这心旌动摇的弹指功夫,便陷入了重围中。

黄蓉武功盖世,平日里根本不把这些粗汉放在眼里,但此刻情势颇为怪异,空气中满是精液凝结后的腥膻恶臭,一根根狰狞粗大的鸡巴在眼前晃来晃去,弄得她心乱如麻,一掌击中一人后,那人竟悍不畏死,嘴里大口吐着鲜血,却还合身扑上要去抱她的双腿,黄蓉何等人也,从容一踢就将他踢飞出去数丈,一头撞在洞壁上脑浆迸裂,但后面一人立马又补了上来,竟是人如潮水似的前仆后继,黄蓉脚踢掌劈,杀了数人后,心中又烦又乱,蓦地里一阵怒火涌上心头,将功力提升至五成左右,下手愈加狠辣,掌劈脚踢,大开大合,直如虎入羊群,片刻间五十多人纷纷尸横就地,望去白花花一片,视之几欲呕吐!略一喘息,忽听外间传来一阵阵“嗖嗖”怪声,如万蜂出巢,群蛇游弋,连绵不尽,好似永无绝期一般,她心底暗叫一声不好,扭身提速奔出,刚到甬道尽处,出口已经近在眼前,突然一个巨大的恶兆在心头突突预警,只觉得前方正有一股沛然难御的力量轰然袭来,这股力量之强大,即便是“东邪西狂南帝北侠中顽童”五大当世的绝顶高手一起出尽全力,也断然难以抵御,当下也来不及思索,只好向后跃出,恍然间只觉得危险已经近在脑后,生死攸关之际,再次出尽全力,勘勘拐过甬道的一个转弯处,只听身后“嗖嗖嗖嗖”声尖啸破空,数万只毒箭密的毫无一丝空隙,直如一堵“铁墙”般,轰的“拍”进了坚硬的花岗洞壁足有三寸,密密麻麻,翎簇兀自嗡嗡震颤,在狭窄的甬道里回响不绝。

这一番死里逃生,给她的心理震撼之大,难以形诸语言,虽然已经脱险,但似乎犹有死神冰冷的口臭在脑后吹拂着,那种冰冷甚至能波及到骨髓深处,化为巨大莫名的恐惧。

她背靠洞壁,急速喘息了几口,心中兀自惊惧不定,见鬼!千算万算,怎能算到对方手段竟比两军阵前还要凶暴万端!这齐发的万箭后势之劲,定非人力所为,而是凭借某种设计巧妙的机械之力,莫非是那传说中那件由岳武穆亲手打造的“千机连环铳”?当年金宋之战,

“千机连环铳”横空出世,其设计妙绝天下,周身具以重铁铸造,环括繁复,锁销精绝,直不似人间物,装置停当后,一次同时可发五百箭,间隙中的换箭程序简洁,仅需五停息的功夫,劲道之雄,七百步之内洞透厚革硬甲,幅面可及半里之境,如雨如瀑,挡者披靡,武穆屈死风波亭后,岳家军土崩瓦解,这件神兵随之人间蒸发,近百年全无痕迹,全不料今日竟重现此间!小武等人贸然追敌,若是不幸中毂,以肉身当此箭雨,怎能幸免?一念及此,心中不禁焦虑至极,但她毕竟有“女诸葛”之称,从来都是愈险恶愈镇定,稍加运息一周,焦躁情绪立时平复,脑筋飞转,盘算应对之策。

就在这时,只听甬道外面,邢老大的声音阴森森的传了进来。

“黄帮主!今日也让你见识一下我疤城英雄的雷霆手段!你这些孩儿们妄自尊大,不知死活,居然敢直撄“千机连环铳”的雄威,真是可笑!可叹!也罢!念在曾经伙伴一场,还是还他们个全尸给黄帮主吧。

“果然正是武穆神兵“千机连环铳”!见鬼!这疤城群匪究竟什么来头?究竟从何处得到了这件神兵?莽莽大野有龙蛇,果然不可轻忽了天下事遇之奇,莫非!莫非此地就是我黄蓉的葬身之所?正想着,只听一阵“嘎啦啦”的怪声响起,不一刻,几件听来极其沉重的物事破空而来,显然是被某种神力惊人的机关器械投射进洞的,

“虎虎虎”飞过长长的甬道后,如重锤轰击棉絮一般一一撞在洞壁上,激起飞尘漫天,其中几件“物体”被之前钉入洞壁上的密集箭簇穿透得千疮百孔,竟被就此钉挂在了洞壁之上,其余几件则重重跌落在地,猩红的鲜血又似瀑布一般在甬道里爆开。

黄蓉定睛一看,禁不住睚眦俱裂,原来那些“物体”不是别的,正是一路随她来此曾经屡经患难相携与共忠心耿耿的一众同伴们!一阵剧痛直锥心底,几乎摧垮了她的精神底线,让她几乎想要跃身而出,和她的同伴们一样,以肉身迎接箭雨,用自己的血瀑祭奠他们的忠诚。

但黄蓉毕竟是黄蓉,多年来跃马襄阳,两军阵前见惯生死,历练早非当年,连连深吸几口气后便克制住内心的冲动,精神很快又恢复了磐石一般的坚不可摧。

只听外间邢老大的声音又发话了:

“咦?怎么一点声息也无?莫非黄帮主居然也跟这帮小子一样不济,已然中箭受伤?哎哟这又从何说起啊!兄弟我绝没有冲撞黄帮主的意思,只是刚才我心急火大,生怕黄帮主追上来赶尽杀绝,你的武功天下无敌,我等怎挡得住?说不得只好用乱箭封住洞口,若是不意伤了黄帮主,还请容恕则个。”

“帮主!”

只听一人在旁接话,听声音正是之前的那个曲江龙:

“若真是中了箭,凭千机连环铳的威力,就算只射中胳膊大腿,半边身子也得带飞了去,那婊子武功再高,毕竟是肉身凡胎,终非神仙,又怎能对抗千钧机括之力?依小的看来,必是已经死透了!”

邢老大嘿嘿一笑。

“你懂什么,井底之蛙休小觑了天下英雄,黄帮主人称“女诸葛”,独掌江湖第一大帮至尊之位近十年,更是穿梭两军阵前取上将头颅如探囊取物尔,靠的可不仅仅是那睥睨天下的武功,还有桃花岛家传的聪明绝顶,想当年他与那欧阳锋千里斗智,将堂堂西毒玩弄于指掌上,这临断巧思、遇事果决之能决不可轻视,

“千机连环铳”威力虽强,但恐怕还是伤不到她一根寒毛的。

这回子恐怕正屏气凝息,打算随机应变,装死等我们进去来个一网打尽呢吧!”

只听曲江龙恍然道:

“原来如此!这婊子当真阴毒的紧!”

邢老大笑道:

“也罢!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咱爷们儿今天就跟黄帮主耗上了罢了,洞中水米皆无,也看看黄帮主能耗到几时?”

曲江龙担心道:

“帮主,若是那婊子见过了咱爷们的手段,宁肯死也不屈服,干脆来个引刀成一快,岂不是大大可惜了?”

邢老大阴阴笑道:

“这你更是小看了黄帮主啦!别忘了这位女英雄乃是襄阳之砥柱,身兼百姓重托,命早就不是自己的了,而是交托给国家社稷,决不会轻生自尽的。”

“如此最好!嘿嘿,生养过的女人弄起来最有味道,那婊子走起路来,两个大奶子甩的好似两把流星锤似的,差点晃花了小的狗眼,那小腰细的!也亏能撑住那么两只巨物,还有那屁股,肥的简直就是像匹母马!小的一路带她进来,裤裆里早就热的像藏了块炭似的,恨不能一把摁倒了就当堂干她个人仰马翻!”

“哈哈哈!你且把心放在肚中,煮熟的鸭子飞不了的,到时将她囫囵擒获,自然少不了你的手段。”

“多谢帮主!”

两个人在外面一唱一和,旁若无人,口下无德,越说越无耻,听得黄蓉在洞中面红耳赤,怒不可遏,她本来自觉已经身陷死地,若是束手就擒,定会遭受想都想不到的奇耻大辱,所以心中已存死志,且即便是死,也不能留下尸身予对方,否则恐怕死也不得安宁,连尸体都会受辱,所以临死之时最好引一把火,将这肉身皮囊灰飞烟灭罢了。

然而,当邢老大说到她“命早就不是自己的了,而是交托给国家社稷,决不会轻生自尽”时,这几句话看似平常,实则十分毒辣,字字深入黄蓉心底,仿佛那根邪恶凶暴的锯齿毒刺一般,也将她的灵魂刺穿刺透,轻松剖成了两半。

是啊!她黄蓉身负襄阳重托百姓厚望,此次远行击贼,本是要追查一个事关襄阳战况和天下安危的巨大阴谋,这阴谋如此深远,好不容易查到端倪有望解开,若是随着她湮没在一把火中,恐怕后祸无穷,不但襄阳,这全天下的百姓都必会沦入阿鼻地狱一般的苦难中了!邢老大真是个魔鬼,已然彻底看透了她,在天下和百姓的天平之上,此身早已非她黄蓉所有,纵然历尽轮回一般的残酷,她也必须要把那个秘密带回襄阳!这是每一位英雄的宿命,也是每一位英雄的光荣。

所以,在没到最后的绝望之时,她黄蓉断不可轻易言死,就算已经彻底无望,只要能活着将秘密带回,再大的耻辱也必须承受。

问题是她现在已经修行出这样的精神自我了吗?——那种能够对抗世间一切邪恶的极其强大的精神自我……强大到舍弃肉身,舍弃灵魂,舍弃廉耻,舍弃一切?她再次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在心中默默念着:我佛慈悲,如果今朝必堕轮回,请赐我坚强,保佑我能渡尽万劫,有朝一日涅槃再生。

就在此时,她似乎听到了一个微弱却清晰的男声钻进耳孔中。

“喂!外面那个女人,你……你是来救我的吗?”

在这条又深又长、血洗也似的阴森甬道中,突如其来的话音刚一入耳,惊得黄蓉两肩一耸,几乎以为是鬼魂从地狱捎话给她,正惊疑间,只听那声音又遥遥传来,颤抖的话音显出喊话者似乎正在承受着极度的痛苦,确实很像鬼叫般一波一波传进耳膜中。

“喂!你……你还在不在?!在……在不在?”

黄蓉略一踌躇,很快恍然。

嘿!差点忘记了里面还有两个俘虏呢!现在想来那两人虽受尽凌辱已被折磨的半死,但想必还剩下一口气息。

死人已矣,空自悲痛又有何用?形势异常酷烈,敌人手段更是空前残暴,但是!我黄蓉这一生见过的酷烈与残暴还少吗?在绝境之中积极自谋才是正务!自怜自艾自乱阵脚斗智全消可不是我黄蓉的作风!更何况此间大事未了,一切还需从长计议,世事机变莫测,说不定时间久了自然就会生出绝处逢生的变数来!如此想来,黄蓉深吸几口气,再次定了定神,缓步拔足,走回洞窟中。

洞中火光熊熊,遍地残肢断臂,尸体凌乱层叠,场面极是酷烈。

撅着雪白屁股的长发女子俯面趴在铁床上一动不动,似乎气绝多时;而锁在架上的少年呢,则兀自挺着因为尾端箍紧了一枚奇异铁环而膨胀到极限的大鸡巴,龟头上还凝结着血块和精斑,目光灼热的看着她遥遥走近。

“你是来……来救我的!是来救我的!”

那少年双眼赤红,表情扭曲,用力摇晃着身体,那根鸡巴也随之摇头晃脑,仿佛遥相示威一般,用蒙古语嘶声低吼着:

“是父汗派……派你来救我的吗?!”

这话问得有些奇怪,但黄蓉何等聪明,转念间便了然此中原委,暗道:佛祖慈悲,造化居然如此巧安排,当真天助我也!——想必是这……。

这贼子见自己突然暴起,伤了邢老大,又如雌狮入羊群一般,发威屠灭了洞中一群禽兽,居然阴错阳差的以为天降奇兵,把她这个整件的幕后策动者,误当成了是来救他脱离苦海的“自己人”!这个变化完全出乎所料,她心念电转,已有计谋在胸,当下竟无丝毫犹豫,扑通一声合身跪倒叩拜,居然行起蒙古大礼,低着头也用蒙语回答。

“属下是四部苍狼旗主浡端察尔帐下的赤那虎思浑(蒙古语意为苍狼勇士,周星座按),蒙赐之名叫做娜仁,这一次并非受大汗的嘱托,而是受旗主所命,一路暗中周护小王子顺利南行。”

她在襄阳与蒙古人放对近十年,蒙古语自然说得精纯熟络,更兼她心思深远,这一番话说出来之前,早把前后因果按下,刹那之间照顾的滴水不漏。

此外,自己虽然名震天下,但在襄阳却极少露面,一向是在府中支应幕后,一揽谋势布局、攻守筹划、行政军机、排兵布阵,甚至武备修造、人事整饬、钱粮调度等一应繁杂事务俱归她管,即便是亲身出动军事,也从不上阵厮杀,往往都是截取密报、潜入侦缉、星夜暗杀之类的勾当,向来只需寥寥数骑,着劲装,皆蒙面,来如风火,去似幽灵,蒙古人虽熟识其夫“北侠”的形貌特征,也多知“女诸葛”的大名,却除了霍都、金轮、潇湘子等人,就几乎无人见过自己的庐山真面目了,故而在此冒名变身作他人,也不虞被这蒙古少年揭穿。

那少年果然并不识她,却好生谨慎,狐疑道:

“见你相貌南人一般,不似我蒙古部人。”

这一节也早在算计之中,从容道:

“属下是苍狼部的南奴之女(南奴:即被蒙古人掳为奴隶的宋朝人,周星座按),蒙旗主垂怜,看我根骨尚好,自小送去金轮尊者处修行,武功有成后便一直追随旗主,大都做的是流星(送信)、斥候(刺探)、赤煞(暗杀)之类的密事,小王子地位尊崇,自然不会识得属下这无名小卒了。这一次小王子南行,处境凶险万端,旗主很是放心不下,曾对我说:小王子与我自幼情同手足,你一定小心周护他万全归来,不过记住了,他向来心高气傲,说不定不愿领我这个情,所以你暗中保护即可!属下这才不敢现身禀明小王子。”

那少年点点头,绷紧的脸色登时缓和了:

“原来师从金轮法王,怪不得武功这么好,几十个蛮子加起来,都不是你一合之敌,却也难为四哥为我想的周全。”

蒙古人个性鲁直,不喜诡计,虽多年与南朝征战,却也没学会多少南人的心机城府,这少年虽出身贵胄,但毕竟年少,又能经历多少风波险恶?见黄蓉落落对答,有如早已打好了腹稿似的熟极如流,若不是真的如此,又有谁能仓促间这般从容应对?再说了,这女人刚才大开杀戒,下手毫不容情,眨眼的功夫就杀了几十个人,若说她是那姓邢的魔鬼手下,做戏引自己入毂,本钱也下的太大了些。

如此想来,心下最后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挣扎道:

“快点先放我下来!”

黄蓉喏一声起身,过去帮他解除锁链,擦身而过时,一根巨大的阳具赫然跳进眼底,登时心底一惊,仿佛有道奇异的电流从尾骨顺着脊椎瞬间贯彻到延髓,身子一下子麻了半边,也不知怎的,下身处竟又滑腻腻的流出什么东西来了!手上一抖,差点再次失控发掌。

她虽嫁人多年,早非少女,但与丈夫之间向来相敬如宾,即便做那敦伦之事时,也都在黑灯瞎火的环境下进行,只蹩眉承受过那火热的形状,咬牙硬挨过那坚硬的质地,压抑着喉咙里的嘶嘶爆发感觉过那几乎要射穿自己的喷流,却!却从未亲眼目睹过“那东西”的真容,今天也不知遭了什么报,好像误闯了军汉的澡堂子,粗大的,细长的,规整的,狼突的……光怪陆离,琳琅满目,层出不穷,直如展览般挤爆眼眶!尤其是这小王子的……简直!简直就是一把沉重巨大的阵前凶器,就这么肆无忌惮的亮出来,铁一般硬掘着,根根蚯蚓般的青筋遍布其上,硕大的龟头仿佛一枚红色玉卵,既晶莹剔透,又异常的狰狞可怕,示威似的晃个不停……视觉冲击之丰富,之强烈,之火辣,恰似硬且烫的烙铁直接从眼眶捅入脑内,在最深处按紧了绣花一般细密烧灼,所到之处吱吱作响,皮开肉绽,痛不可挡。

但奇异的是,她的大脑虽然在撕裂,在挣扎,在哀嚎,但她的身体却又好像感受到另一种截然不同的东西,那是一种又烫人又阴冷的东西……丝滑的质感、静而慑人的力道,炸开与喷发,以及其他,她试着去触碰,用心用脑,却仿佛突然不小心触到一根深不可测的“弦”,顿时激发一波令人战栗的超重低音,而腹部某个地方也马上凹陷下去,变成一个毫不受力的泥淖,似乎内脏被掏空了,仅余一条一条的惨白骨殖撑起空腔,深邃又压抑……只有那一波一波如发自蝙蝠一般的超重低音,潮汐似的在这个空腔里席卷震荡,层层叠加,后劲凶猛,没完没了……“怎么了?!”

耳朵里突然钻进小王子的喊声,粗鲁、蛮横、痛苦、十分不耐。

黄蓉浑身一激灵,闭眼猛甩头,似乎要把满脑满眼的那个龌龊东西统统都摇出去似的。

好在她刚刚绕到了少年的身后帮他解锁,所以突如其来的异样并未被少年察觉,连忙干咳几声掩饰乱到了极点的心情,仓促答道:

“小,小王子别急……这就解开了。”

心里惶惶乱,手下忙不迭,锁链层层解,忽又听小王子发问:

“你,既然暗中护我,武功又这么好,为何任由我落入敌手?”

这一节原也想到了,当下答道:

“南人诡计多端,设伏在镇安府将我包围,好不容易冲杀出来,一路循着蛛丝马迹才追到这里。属下无能,累的小王子身受……身受苦刑,有负旗主重托,还请小王子赎罪。”

小王子摇头道:

“罢了,你也来了,我也没死,苦头虽然吃了不少,毕竟活着,你又何罪之有?”

他年纪轻轻,口气却老成,听来颇有些好笑,黄蓉却沉默不答,从后面看,他确实吃了难以想象的苦头,两腿间的鲜血已然凝结,背上遍布火灼、剜刺、鞭痕……惨不忍睹。

这个少年的皮肤呈暗金色,身材则削瘦的像一根箭,大腿修长,臀部坚实,肩背肌肉厚实的如同甲胄,熊熊火光沿着他的周身勾勒出一圈肮脏的毛边,尽管带着草原狼一样的彪悍与强壮,却又让她觉得说不出来的孤单脆弱,仿佛一枚南朝的古瓷器。

不知怎的,一种母性突然像潮汐涌来,温柔的裹住她,让她从另一个角度,再次领会那种诡异、温暖、精细的颤栗。

然后,再次手足无措。

如此这般,足足好半天,锁链才终于解开了,小王子一下子便向前软倒下去,黄蓉眼疾手快,也来不及深思,全凭本能反应,一把就捞住了他,碰到对方肌肤的刹那,如被火烫,如遭蛇咬,又连忙松手,也幸亏有这一捞之力,对方坠势一缓,虽然摔得很重,但并未头破血流,一时间无力挣起,显得十分狼狈,怒吼道:

“你这贱奴!竟敢摔我!”

她站在他身后,急促的喘个不停,脸色潮红,内息混乱,背上竟起了密密一层鸡皮疙瘩,精神更是几近崩溃边缘。

须知当时,宋朝已立国两百余年,礼教大防重于历朝历代,程朱之学风行其道,黄蓉虽是江湖儿女,也整日混在一帮豪爽汉子之中,交杯换盏,八方应酬,但向来持之以礼,决不逾矩,即便奉行军机,与敌中高手狭路相逢,激斗之间免不了肢体触碰,但毕竟你死我活,从未生过半分杂念,但今时今刻,此情此景,许是空间密闭,许是暗影摇曳,许是火光撩拨,许是这少年的肉体如此,如此,如此触目惊心……总之情景万分诡异,频频令她方寸大乱,心乱如麻,时痴时狂,万难自己。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扶我起来!”

小王子再次不耐怒道,黄蓉打了一个冷战,魂魄回窍,忍不住暗骂自己:

“黄蓉啊黄蓉,你向来心念持正,今天又是怎的了?被一个孩子弄得这般神思摇曳自乱阵脚!切需警醒些!休误了大事!”

当下连续深吸几口气,走过去扶起少年,肌肤触碰间虽然仍忍不住脸红心跳,但强自克制,没有再次失态。

她扶着那小王子走到一边,正要扶他坐下,却听他急道:

“坐不得!坐不得!”

她心下一怔,忍不住低头看去,登时明了,忍不住又是脸色红透,原来这少年刚被数十人轮番鸡奸,屁眼几乎整个爆开,创口巨大,虽已凝结,但走了两步后,又开始鲜血横流,这一次连大肠头都滑脱出肛了,又怎能坐下?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讷讷问道:

“那……可怎么……怎么办好?”

小王子喘息道:

“你,你且扶我侧身躺下就好。”

黄蓉无计可施,只好照他吩咐的做了,弯腰低头之际,不意间又瞟到对方胯下那羞煞人之物,免不了心里又是一阵剧跳如雷。

小王子侧身躺下后,又道:

“你去看看图娅怎样了。”

黄蓉知道他说的是谁,喏了一声,迟疑了一下,还是转身向洞窟另一头走去。

一具雪白女体呈大字型被铁链紧锁,俯面掘臀,一动不动,就像一条雪白的鱼,趴在血腥的砧板上,饱满的身体上更加惨烈,到处都是抓痕、咬痕、掐痕、捶痕、鞭痕、烫伤痕……两枚白白的大奶子几乎被人捏空了,瘪口袋一般垂向地面,两条大腿之间更是惨烈至极,那女人生养用的孔道,此刻几乎整个翻开,像一朵巨大的血花般毫无廉耻的绽放着。

一种奇异的光泽从她的皮肤底下散发出来,铁青,妖魅而又阴冷,恰似熊熊火把光中的一抹浓墨重彩,勾勒出雕像般苦难卓绝的剪影。

黄蓉久经沙场,见惯了尸山血海,这具肉体不用再多看,便知道已经死透了,从肢体和肌肉的僵曲程度看,至少死了已经半个时辰了,突然间,她的心被墨汁一般的黑暗浸透了,悲愤、压抑、狂暴、混乱……各种感觉交织混杂,令她直欲大喊宣泄,却又仿佛喉咙处被堵死了似的发不出任何声息,脸上忽然湿漉漉的,不知何时已然泪流满面。

这帮畜生!不!他们连畜生也不如!至少畜生不会把同类活活奸死,然后还兴致勃勃的继续奸污这具尸体!

“怎样了?图娅她……她还活着吗?”

小王子的声音从脑后传来。

她强自压抑胸中悲痛,迅速抹干脸上泪痕,转头走回来,沉默着摇了摇头。

小王子别过头去,默然不语。

一时间,两个活下来的人都陷入了无端的肃穆中,唯闻鼻息粗重,此起彼伏。

良久,小王子忽沉声道:

“图娅只是我的随侍,什么都不知道,他们其实早就明白了,但还是……还是没完没了的……到最后,他们只是拿她的身子取乐而已……”

小王子的语气听起来相当平静,平静到几乎不带丝毫感情色彩,是纯黑色,黑到泛不出任何色泽,恰似一块重铅,沉入她墨汁般的心湖内,内中仿佛封印着极具摧毁力的狂暴能量,透过铅体不断释放着暗无天日的诡异辐射。

这浓重的黑暗在黄蓉心底持续弥散,令她如湿婆女神一般,周身都散发出凌厉至极的杀意。

杀光他们!杀光他们!杀光他们!一个不留!一个不留!一个不留!

“你可知他们是怎么对我的吗?”

小王子接着道。

怎么对你还用说吗?不用了。

如果说恶人死后将堕入十八层地狱,受尽无限酷刑,那你之前的遭遇,已然称得上出入地狱无数次了。

恶有恶报,要报到这种程度吗?你即便有恶,能恶到这种程度吗?人只是人,有资格代九幽阎罗例行天罚吗?人不是人,非人之物只有恶鬼能做出这种事来!小王子忽然抬起头,凄然一笑,那一瞬间,黄蓉才真正第一次看清他的容貌。

这是一张无比俊秀的脸庞,脸颊瘦长,剑眉星目,英气内敛,但这种英气还未完全长成,显得有些柔韧而娇嫩,但高挺的鼻梁却透出一种骨子里的骄傲——那是天骄子孙所特有的骄傲,那是草原黄金家族融在血和骨头里的骄傲——配上湖水一般竟然呈湛蓝色的大眼,愈发显出一种与南朝子弟截然不同的英姿勃勃。

一种比女子还女子的漂亮,一种比汉子还汉子的骄横,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出奇古怪的混合在他的脸上,经由火把光芒,反衬出一种深入骨髓的邪气,一刹那间俘获了黄蓉的目光,竟无法自控般的不能挪移分毫。

显然,这是一个蒙古人与色目人的混血儿。

蒙古大汗忽必烈最小的儿子,帝国第十顺位继承人孛儿只斤?帖木儿王子。

传说中草原的未来之鹰。

怔然间,忽只见小王子猛的侧过身来,毫无廉耻似的的赤条条正对着她。

黄蓉猝不及防,连闭眼都忘了闭,仿佛被那再次呈现眼前的巨物震慑住了。

好一根凶器,狰狞粗大,热气腾腾,却无端端的诡异至极。

一圈幽亮的光紧箍在它的尾端,那是一枚精巧而细致的小小铁环,似乎由十二个更细小的“环节”构成,表满阴饰着星辰刻度,而每一环节的刻度都似乎与另一环节有意错开了,细观之下显得十分不协调。

黄蓉乃是天下屈指可数的机关大师,一眼就看出这枚铁环大有文章,绝非常物。

“那个魔鬼说过……”

只听小王子惨然道,

“这东西有个名字叫做“轮回之环”,传自极西之地一个叫波斯的古王朝,那里的工匠洞悉天象,更精通机括,善于制造计时器具,他们无师自通将天象之道融入机括之中,极尽巧思,神鬼莫测。

其中曾有一位宗匠,入宫侍奉哈里发,就是皇帝的意思,那国位哈里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暴虐凶残,寡廉鲜耻,荒淫无道,曾命他做了这么个东西,帮他折磨政敌所用。

这枚铁环依照那一国人所长的占星秘法特制,按天象分为十二个环节,内有呈盘丝状的微细铁管,粗如头发,其内中空,俱都盘进一枚磁石制成的核心机括中……”

缓了缓,又续道:

“……铁环套上男人的阳物后,只消轻轻转动其间几个环节,内中的丝管就会从铁环内侧一个极细的小孔里伸出,尖端锋利无比,细如蜂尾,刺穿阳具后又穿回铁环中,细密契合,严丝合缝,构造极其精巧。那造环的宗匠拥有魔鬼一样的才能,极其了解人体内筋络和血流的构造,丝管刺穿阳具后,就像附骨之蛆似的自行钻入血管,受热撑大,绝难拔除,丝管表面有极微细的孔洞,血液会从这些细孔中渗入管内,再流回、注满整个铁环。如此这一来,铁环就变成了身体密不可分的一部分,借核心磁石机括之力,随着人体一天十二个时辰的变化而变化,血流疾速时受热膨胀,血流缓慢时遇冷收缩,这是一个鬼神束手的魔咒,除非知道解除之法,否则永生永世不得脱身。那丝管内部还注满了一种强烈的毒物,配方极其复杂——内中含有一种取自天竺国的奇幻植物,叫做“罂粟”,据称用了能百幻丛生,欲仙欲死——毒物会间歇式的渗出几滴,不断刺激阳具内部的敏感筋络,让受用者永远保持一种极度亢奋状态,需要每半刻钟就与女人交合一次,借女阴分泌之物消解毒素,否则便会万蚁钻心,万刃凌迟,感受如堕地狱一般的切肤剧痛,若历时更长的话,体内血流滚烫如沸,铁环内的丝管便会继续膨胀,牵动核心机括受热开启,向体内注入另一种剧毒,这毒性烈无比,世间决无解药,到时即便大罗金仙临机施救,恐怕也回天乏术了!”

一席话说出来,奇幻匪夷,酷烈歹毒,听得黄蓉目瞪口呆。

她出身机关术数世家,其父东邪黄药师智慧通天人,于天文、地法、云象、巫卜、诠星、鬼谷、九幽、七坟、机关、奇门、遁甲无所不精,自她年幼之时时便善加教习,如今已成这一方面的绝顶高手,自信于天下机括型哨之学无所不知,但万万没想到居然有这样一件东西,险恶歹毒到令人浑身发冷,精密极巧到令人瞠目结舌……恰如它的名字“轮回之环”一般,这东西仿佛不是人间造物,而是萃取地狱群魔的智慧才可能打造出来,再用血狱的沉底石细密磨制,再封入撕心裂肺的诅咒,最终带着幽冥彻骨的阴寒,把不幸陷落的人一直拖入荒淫无耻、半人半鬼、永世往复的万劫中。

她瞪大了双眼,似乎全忘了礼教大防,直勾勾的死盯着对方胯下,眸子里倒映着那红赤赤的一根筋肉,那蓝幽幽的一抹光环……仿佛被一下子魇住了似的,一时间不知此处何处,此时何时了。

那铁环之上的暗纹刻度告诉她,这件歹毒的机括所应用到的运转秘法,与中土的机关术从本质上截然不同,完全是另一个世界的产物,工艺超绝,极端复杂,别说是她自己了,就算是父亲东邪黄药师亲身驾到,也必然束手无策。

这东西!这东西就像一把地狱世界的城门锁,运行着与人世全然无关的轮回法理,若要钻透精研,就需要把那个名为“波斯”的古王朝千年以来的智慧积累全盘学透领悟,对一个人来讲,这是决无可能的尝试。

就在这时,似乎一阵剧痛袭来,小王子的表情骤然紧缩成一团,豆大的冷汗淋淋而下,胸部剧烈起伏着,猛然抬起头,目光如火如荼,对她惨然一笑。

“时……辰到……到了!”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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